紅樓夢曲·枉凝眉（第五回）

【原文】

一個是閬苑仙葩①，一個是美玉無瑕②。

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③？

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④；

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⑤。

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

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

【注解】

①閬苑（làng yuàn）仙葩（pā）：指林黛玉，她本是靈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絳珠仙草。閬苑，傳說中在昆侖山之巔，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在詩詞中常用來泛指神仙居住的地方，有時也代指帝王宮苑。仙葩，仙花。

②美玉無瑕：指賈寶玉，他本是赤瑕宮的神瑛侍者，同時也贊他心地純良潔白，沒有那種儒臭濁氣。瑕，玉的疵斑。

③虛化：成空，化為烏有。

④嗟呀：因悲傷而嘆息。牽掛：在情況不明時對人的掛念。

⑤水中月、鏡中花：都是虛幻的景象，是說寶、黛的愛情理想雖然美好，最終如鏡花水月一樣不能成為現(xiàn)實。

【背景】

這首曲子寫的是寶、黛的愛情理想因變故而破滅，林黛玉淚盡而逝。曲名《枉凝眉》，意思是悲愁也沒有什么用，也即曲中所說的“枉自嗟呀”。

【賞析】

《枉凝眉》，意思是白白地皺眉頭，命運就這樣無情，追悔、痛苦、嘆息、遺憾，全都無用。

前文書中一僧一道對頑石說的“美中不足，好事多磨”，是大有深意的，寶、黛愛情的幻滅就是一個注腳。一個是絕色佳人，不食人間煙火；一個是翩翩少年，內心純凈，如白玉無瑕。這樣的一對人，“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化？”她整天為他哭泣嘆息，他整天為她牽腸掛肚；她心里只有他，他心里只有她，可“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掛；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這一切都如鏡花水月。在榮國府那樣的牢籠里，他們的愛情始終被壓制著。封建道德觀念在貴族之家就是天條，窒息了人的一切天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賈家的敗落最終隔斷了他們的緣分。黛玉這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像一朵柔嫩的小花在“風刀霜劍”的凌逼之下枯萎了。面對這一切，即使整日以淚洗面，可“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兒？怎經得秋流到冬盡，春流到夏”！這出和著血淚的戀愛悲劇，不僅使作者為之“淚盡”，兩百多年后的今天仍是人們談論不盡的話題。

此曲如泣如訴，扣人心弦，讓人忍不住為之心酸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