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曲·馮惟敏散曲《玉芙蓉》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喜雨
初添野水涯,細滴茅檐下,喜芃芃遍地桑麻。消災不數千金價,救苦重生八口家。都開罷: 蕎花,豆花,眼見的葫蘆棚結了個赤金瓜。
馮惟敏(1511—1580?),字汝行,號海浮,山東臨朐(qú)人。歷淶水知縣、鎮江教授、保定通判等職。現存散曲集《海浮山堂詞稿》四卷,共收套數五十多,小令四百余首。
馮氏在科舉上并不得意,嘉靖年間中舉后,久困禮闈。他關心民瘼,“曾循行阡陌中,徘徊里巷邊,農桑種植身親勸”;在地方官任上,原有“經綸大展”的壯志。(以上引文均見《辭署縣印》[么篇]、[耍孩兒]),但他既不愿奔走權門,為虎作倀,又經常碰到這樣棘手的事:“有幾起屈枉事行咱辦,開一伙江洋巨盜,盡都是本縣的生員。”(《辭官印》[耍孩兒])“聽斷呵。生只怕虧了情法;擬罪呵,又只怕差了律條。”(《庚午春試筆》[得勝令])于是,他決心“再不替別人瞎頂缸,再不做現世的虛套圈。”(《庚午春試筆》[雁兒落])隆慶六年(1572),馮氏辭官歸里,從此在海浮山下度過了晚年。
馮氏用散曲描繪男女歡愛和閑適生活,用散曲寫家訓和抒情懷,還用散曲與朋友贈答,并自嘲、嘲人,其取材廣而用意新,足以與蘇、辛詞相比擬。馮氏是個正直的讀書人和良吏,故其散曲具有豐富而又深刻的現實內容,觸及了當時社會的主要矛盾。作者不止抨擊了被他比作“餓虎”、“貪狼”的封建官吏,批判和嘲諷了形形色色的社會病態,且能和廣大農民悲喜與共,這是難能可貴的。值得指出的是,他的《呂純陽三界一覽》[正宮·端正好]、《骷髏訴冤》[般涉調·耍孩兒]和《財神訴冤》[般涉調·耍孩兒],借神鬼描繪了人間活地獄,想像奇特,構思精巧,充分顯示了作者的藝術功力,及其對晚明現實世界的憎惡的批判,而《刈麥有感》[胡十八]則是直寫現實,予以無情針砭。
《刈麥有感》是由四首小令組成的組曲,寫出了官府的橫征暴斂,以及農民“賣宅田”和“典兒女”的悲慘遭遇。
“穿和吃不索愁,愁的是遭官棒。”“穿和吃”并非真的“不索愁”,這樣寫,只是為了更突出“官棒”對農民的嚴重威脅。為什么農民們“愁的是遭官棒”? 原來“五月半間便開倉,里正哥過堂”。也就是說,“花戶每”要過“比糧”這一關。而“花戶每”過“比糧”關,想免遭“官棒”的酷刑,只有“賣田宅”或“典兒女”,別的無路可走。苦只苦“花戶每”既無田宅可賣,即使忍痛典了兒女,也還是“陪不上”,終難逃“遭官棒”的可悲命運。
此曲題為《刈麥有感》,農民則要“刈麥”,官府早就“開倉”,里正亦已“過堂”。農民的苦難生活于此已可想見;何況即使“典兒女”,也難免“遭官棒”之罰。“刈麥”者是廣大的農民,他們的感嘆和傷悲,怨恨和憤慨,這是不言而喻的。同時,面對如此嚴酷的現實,同情農民的苦難和悲劇的作者,其胸中也有難以壓抑的感慨和憤懣,這也不難意會。
在藝術上,這首小令不用任何夸張,也不在巧構上做文章。全曲用當時的方言俗語,如實地寫出了司空見慣的農家苦難生活。看似乎平淡無奇,卻外枯中膏,似澹實美,自有許多耐人咀嚼的滋味。
《喜雨》寫了久旱逢雨給農家所帶來的難以壓抑的喜悅心情。“喜雨”,因雨而喜,喜從雨來。此曲構思之妙,在于盡情渲染農家眼中所見的雨后田園風光: 地上積水盈盈,茅檐滴水不停,遍地桑麻茂盛;蕎花、豆花因雨水滋潤而怒放;架上葫蘆在茁壯成長,結個赤金瓜不成問題。如此生氣勃勃的田園風光,給迭遭天災人禍的農家以安慰;八口之家“救苦重生”有望,“消災”靠的是豐收啊!
語言質樸無華,但全曲事真景真,情真理真,這是《喜雨》藝術上的動人和感人之處。
需要指出的是,作者對天氣的變化非常關心。在他的那些以《喜雨》、《喜晴》、《苦雨》、《復苦雨》、《苦風》等為題的散曲中,久旱降雨,他“喜雨”;雨水過多,他“喜晴”;狂風大作,他甚至向天哀告:“民人何罪?”他考慮的是“水旱相仍,農家何日足”《農家苦》[玉江引]。從馮氏對自然現象的這種不同感受和反應中,人們不難體察到他對農家的真切同情。
凌濛初《譚曲雜札》指出:“曲始胡元,大略貴當行不貴藻麗。……國朝如湯菊莊、馮海浮、陳秋碧輩,直闖其藩,雖無耑本戲曲,而制作亦富,元派不絕也。”此論甚是。馮氏“才氣勃勃”,其散曲繼承了元代豪放派曲家的優良傳統,風格“粗豪”(王驥德《曲律·雜論第三十九下》),語言本色、暢達,“差為當行”(沈德符《顧曲雜言》),這從《刈麥有感》和《喜雨》,也足以見其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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