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高啟詩《牧牛詞》原文|注釋|譯文|翻譯|鑒賞
爾牛角彎環,我牛尾禿速,共拈短笛與長鞭,南隴東岡去相逐。目斜草遠牛行遲,牛勞牛饑惟我知。牛上唱歌牛下坐,夜歸還向牛邊臥。長年牧牛百不憂,但恐輸租賣我牛!
(據四部叢刊本《高太史大全集》,下同)
高啟(1336—1374),字季迪,長洲(今江蘇省蘇州市)人。元末避兵亂,居松江(今上海市松江縣)之青丘,故又號青丘子。明朝洪武初年詔修《元史》,高啟被薦入都,授翰林院國史編修官。以后又命他教授諸王。洪武三年(1370)擢戶部右侍郎,高啟辭而不就,乃賜金放還。以后以教授生徒為業,與蘇州知府魏觀友好。魏觀因改修蘇州府治獲罪,明太祖見高啟所作《上梁文》,大為惱怒,腰斬高啟于市,時啟年僅三十九。
高啟才華出眾,詩名早著。元末,張士誠治蘇時,一次應邀參加其重臣饒介舉辦的詩會,因在諸前輩名流面前率先成詩,遂詩名大振。明初,吳地多詩人。高啟與楊基、張羽、徐賁并稱“吳中四杰”。日本明治時代小說家、翻譯家、評論家森鷗外曾用文言譯過高啟的詩作。
高啟在《獨庵集序》中闡明了他的詩歌主張:“詩之要: 有曰格,曰意,曰趣而已。格以辯其體,意以達其情,趣以臻其妙也。”同時他認為寫詩“必兼師所長,隨事摹擬,待其時至心融,渾然自成,始可以名大方,而免夫偏執之弊矣”。(《鳧藻集》卷二)
《牧牛詞》用樂府的形式、牧童的口吻寫出人牛相得之樂,而以結句轉出本意,道出了農民所處的沉重壓迫和剝削之苦。
欲擒故縱,卒章顯志,是此詩最大的特點。本詩的詩眼在結句“長年牧牛百不憂,但恐輸租賣我牛”。詩的前面部分全在寫“百不憂”,也就是樂。牧牛樂,一樂在與牛相戲: 牧童和伙伴“共拈短笛與長鞭,南隴東岡去相逐”。他們無憂無慮,吹著牧笛,舞著長鞭,走南隴,攀東岡,仰看白云,低視碧草,悠悠然,融融然。二樂在與牛相知: 整天帶牛逐草而行,或停或走,或快或慢,“牛勞牛饑惟我知”,對牛十分了解,這也就相知相愛了。三樂在與牛相親:“牛上唱歌牛下坐,夜歸還向牛邊臥。”日伴牛行,夜伴牛臥,親密無間。牧童和牛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和牛在一道就“百不憂”,如果“賣我牛”其痛苦可以想見。詩人寫“樂”意在寫“憂”,愈“樂”愈顯得牧童的“窮”。他只能與牛為伴,夜里也只能“牛邊臥”,交不出租子而賣牛完全可能,牧童的擔心是情理中事。愈“樂”愈顯得牧童的“愛”。牧童愛牛才以牧為樂,一旦失了牛也就奪了他的愛,那么內心也就更苦。詩人這種以樂寫憂,欲擒故縱,倍增其憂。
高啟接受了白居易寫樂府時的“卒章顯其志”的傳統。但它又不同于白居易的以理語徑言直說,或是以詩人的“旁白”揭明主旨,卻以點睛之筆與全詩渾成一體。這種寫法和中晚唐時王建寫的《田家行》同一機杼:“男聲欣欣女顏悅,人家不怨言語別。五月雖熱麥風清,檐頭索索繅車鳴。野蠶作繭人不取,葉間撲撲秋蛾生。麥收上場絹在軸,的知輸得官家足。不望入口復上身,且免向城賣黃犢。田家衣食無厚薄,不見縣門身即樂。”詩前部大寫農家樂,其實正是寫人間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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