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步高
誓掃匈奴不顧身, 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里人。
陳陶
這是一首樂府舊題詩,屬《相和歌·瑟調曲》。《樂府解題》曰:“若梁簡文‘隴西戰地’,但言辛苦征戰,佳人怨思而已。”由此可知,寫征戰之苦及征婦怨思是《隴西行》的基本內容。陳陶這首《隴西行》,重點在于揭露唐代的邊塞戰爭給人民帶來的痛苦和災難。同題共四首,此屬其二。
首二句借漢指唐,敘述邊塞一次殘酷戰爭造成極大的傷亡。“匈奴”,我國秦漢時對北方少數民族的稱謂,散居于大漠南北,過游牧生活。唐時常用匈奴代指北方少數民族,如突厥等。這是一次對北方少數民族的戰爭,戰士很勇敢,奮不顧身,英勇作戰。但終究寡不敵眾,竟使五千將士喪身北國。“貂錦”,漢代羽林軍穿著的錦帽貂裘,這里借指精銳部隊。一次戰斗竟死去五千人,可見戰爭十分殘酷,傷亡十分慘重。
如果這首詩就按這個路子寫下去,其立意便無新鮮之處。詩人筆鋒一轉,把寫邊塞的戰爭與閨婦的思念結合起來,說:“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無定河,指戰爭發生的地點。無定河,又名銀水,黃河支流,在今陜西北部,流經榆林、綏德二縣,到清澗縣入黃河。“骨”,指戰死者的尸骸。人死已久,而他的妻子在睡夢中還殷切盼望著他能打完仗回來。這是何等凄慘!這比目睹戰后尸如山積的慘景更令人傷情。這也比得知他的死訊,妻子哭得死去活來更叫人傷感。
這是全詩立意不同凡響之處。前人多認為,它是化用漢賈捐之《議罷珠崖疏》中:“父戰死于前,子斗傷于后,女子乘亭障,孤兒號于道。老母寡婦,飲泣巷哭,遙設虛祭,想魂乎萬里之外。”并不盡然。也有人認為這段意思來于唐李華的《吊古戰場文》:“都尉新降,將軍覆沒。尸填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無貴無賤,同為枯骨,可勝言哉!其存其歿,家莫聞知。人或有言,將信將疑。悁悁心目,寢寐見之。”較為符合實際。整篇《隴西行》立意大致與這段話相似。楊慎說它“一變而妙,真脫胎換骨矣。”其不同之處就在于李華文中的家人,對親人存歿還“將信將疑”,他們并不堅信他還活著,而這首詞中的征婦則相信他不僅活著,還在夢中見到他,盼著他回來,所以較之李華文更為深摯,更為感人。
對這首詩的前兩句,前人也有異議。王世貞《藝苑卮言》認為后兩句“用意工妙”,而可惜前兩句“筋骨畢露”,后二句為其所累。沈德潛《唐詩別裁集》則評曰:“作苦語無過此者。然使王之渙、王昌齡為之,更有余蘊。此時代使然,作者亦不知其然而然也。”陳陶已是唐末人,自然不能有王之渙等人的盛唐氣象。其實,前兩句是為后兩句作輔墊,后兩句才翻出新意成為警句。但王、沈兩家對這樣的名篇佳作也能提出較中肯的批評,可以發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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