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培元
詩界千年靡靡風, 兵魂銷盡國魂空。
集中什九從軍樂, 亙古男兒一放翁。
梁啟超
愛祖國,愛自己的民族,將個人的命運與國家民族的興衰榮辱緊連在一起,中國知識分子的這一光榮傳統代代相傳,貫穿五千年文明史。近代的梁啟超與宋朝的陸游,相隔七百多年,正是愛國主義的這根紅線,把他們的心連結起來了。這首詩則是藝術的見證。
這首旨在歌頌南宋偉大愛國詩人陸游的絕句,起筆不凡。作者沒有直寫陸游的詩何等雄豪剛勁,而是思接千載,先把目光投向悠遠的詩史,沉痛指出,千年詩壇上彌漫著柔媚萎靡的風氣,流風所及,連人民的戰斗意志和國家的昂奮精神都被消磨凈盡了。詩中所批評的“詩界”不正之風,絕非是就藝術風格而言,而是從詩歌與“國魂”的關系上來評論創作中的是非,針砭那些與時事隔絕,蜷縮在個人小天地里吟哦出的靡靡之音。這與作者倡導“詩界革命”,宣揚詩歌中的愛國主義思想和為拯救祖國危亡而戰的尚武精神,是完全一致的。正是從塑造“國魂”這個意義上,梁啟超從陸游詩集中讀出了驚喜,讀出了他的向往和尋覓,掃蕩綺麗詩風,就必須高揚陸游的旗幟!
詩的前二句,有膽有識,振聾發聵,為歌頌陸游作了最好的鋪墊。有了背景,有了對立面,不必再作長篇鋪寫,只須畫龍點睛,就能使英雄挺立起來。詩人只用了七個字,就對陸游詩歌作了令人嘆為觀止的評價。“什九”,十分之九。作者自注:“中國詩家無不言從軍苦者,惟放翁則慕為國殤,至老不衰?!薄皬能姌贰迸c“從軍苦”,一字之別,則把陸詩的光輝特色和陸游的愛國情懷豐滿地、具有歷史感地顯現出來。陸游一生為北伐中原、收復失地而呼號不息,并曾“壯年從戎”,身臨抗戰前線,度過九個月“雕鞍馳射”的“從軍”生活。直至晚年,詩人每每憶及“當年豪舉”,總以為樂事,流露興奮自豪的情感。陸游的這些詩歌,當然是他崇高愛國主義精神的藝術寫照。這對于苦苦渴望民族復興的梁啟超,怎能不產生由衷的崇敬仰慕之情呢?最后一句,由此引發,豪氣噴薄,發自肺腑。中國千年史冊,誰能算得上是舍命報國的英雄好漢,陸游便是!一位近代的愛國者對一位古代愛國者的深情的禮贊,撼動人心,激蕩天地。
這首詩作于1899年,正值維新變法失敗,愛國志士梁啟超赴日本避難之時。從這首歌頌陸游愛國詩篇的絕句中,我們真切看到作者的拏云心事。他未因失敗而有半點消沉,報國雄心猶在,情調依然高昂。戊戌政變的慘痛一幕,使作者痛定思痛,意識到沒有武力,沒有尚武精神,決不能挽救國家的危亡,對陸游詩中尚武精神的極度贊賞,正是他激勵自己,也是激勵民族的豪邁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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