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唐驥
風急荒原落雁聲, 西河霜氣逼嚴城。
金笳幾處秋乘障, 鐵馬連群夜點兵。
充國留屯沙際沒, 嫖姚遺壘月中明。
古來無限安邊策, 哈密徒勞苦戰爭。
方還
明代置陜西行都指揮使司于甘州,在行政區劃上并沒有甘肅的建制。當時在北方邊境上先后共建了遼東、薊州等九個軍事重鎮,總稱“九邊”,“甘肅”即是其中之一。到清朝,因為這些皆是前朝所建,故又統稱“舊邊”。《舊邊詩·甘肅》所指乃軍鎮名,鎮守地區相當今嘉峪關以東至黃河以西及青海西寧一帶。在這九邊中,以守御之難易論,甘肅、遼東尤難。特別甘肅,孤懸矢末,面對西域多民族地區,又有河西走廊可以長驅直入,因此古來戰事尤多。清初詩人方還在家中廣歌堂上聚一方騷人同賦《舊邊詩》,共論“前明之所以失,本朝之所以得”,其中這一首表現了對甘肅邊事尤為關注。
方還這一組詩既是論前明九邊,詩中的前四句所寫當即是有明一代甘肅戰事的激烈和頻繁。首二句先從甘肅秋天的氣候著筆。塞下大雁南飛并不在深秋,荒原上卻已是疾風呼嘯。今晉西北及內蒙伊克昭盟一帶,漢置西河郡。從西河郡傳來的寒氣侵襲著嚴陣以待的邊城。荒原、落雁、霜氣、嚴城,共同渲染出肅殺的氣氛,成為下面寫戰事的鋪墊。明初,元蒙貴族擴廓帖木兒、失刺罕等盤踞在今甘肅定西、武威等地為亂。后來鬼力赤篡奪了元主脫克思帖木兒后人的地位,改稱韃靼,乘明正統后邊備廢馳之機,迭與中夏抗衡,甘肅一帶的肅州、甘州、涼州、鎮番、蘭州、平涼、慶陽、環縣等地都經常受到侵擾。“金笳幾處秋乘障”寫來犯,金笳高奏,沖上了御敵的障堡。“幾處”二字正點出甘肅多處受到侵擾,也以此表現戰事的經常發生。“鐵馬連群夜點兵”寫守軍。夜間集合,可見軍情緊迫;“鐵馬連群”,又以守軍眾多反襯來犯者的強大,表現了戰事的激烈。五六句轉而寫甘肅境內的軍事遺跡。漢代在甘肅境內抗擊匈奴侵擾的戰爭中功勛最顯赫的,一是趙充國,一是霍去病。趙充國在今甘肅、青海一帶首創屯田,這既可減輕內地的輸運之勞,使邊兵不乏糧草;又可寓兵于農,增強戍邊力量。后代廣為效法,成了戍兵的重要措施。以嫖姚校尉起家的名將霍去病在甘肅大敗匈奴,不僅使河西走廊正式歸入了漢朝的版圖,而且使漢與匈奴力量對比發生變化,漢朝由軍事劣勢逐漸轉變成了優勢。五六句憑吊當年屯田、扎營的遺跡,既有對這些名垂青史的將領的敬慕,也是以此表明甘肅自古就是戰事頻仍的地方。但是,斗轉星移,人世滄桑,“古來無限安邊策,哈密徒勞苦戰爭”。為什么有如此眾多的安邊良策,卻不能免除哈密一帶的兵燹之苦?這固然與哈密地當西域東大門,又是河西走廊的西部出口這一特殊地理位置有關。但除了這一原因外,恐怕政治腐敗,良將乏人也是重要的原因。這二句不僅是泛論往古,尤其是有感于明朝。明朝就是由于政治腐敗,良將乏人而致邊備廢馳。至于屯田,至明中葉,又“多為內監、軍官占奪”,致使“屯軍多逃死”,弘治時逃亡者已占甘肅總軍數的百分之四十以上,嘉靖末,河西軍卒更不足舊額的百分之二十五。這樣,縱有再好的安邊良策又何能為?作為西域與甘肅之間門戶的哈密,也不免一再燃起狼煙。詩人回顧往古,檢閱“前明之所以失”,也是警告大清統治者,不僅要特別留意甘肅的邊政,還要從過去甘肅的征戰史中汲取應有的教訓。
這首詩寫得含蓄而形象。從骨子里說,這首詩是以詩論邊事。但除尾聯外不見議論字樣,全是通過畫面的拼接,今背的對比,含而不露地表述自己的看法,即使未二句的議論也說得含蓄而耐人尋味,這就使得這首詩既有說服力,又有藝術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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