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步高
彈箏峽東有胡塵, 天子擇日拜將軍。
蓬萊殿前賜六纛, 還領禁兵為部曲。
當朝受詔不辭家, 夜向咸陽原上宿。
戰車彭彭旌旗動, 三十六軍齊上隴。
隴頭戰勝夜亦行, 分兵處處收舊城。
胡兒殺盡陰磧暮, 擾擾唯有牛羊聲。
邊人親戚曾戰沒, 今逐官軍收舊骨。
磧西行見萬里空, 幕府獨奏將軍功。
張籍
張籍、王建在唐代以新樂府著稱。這首《將軍行》不僅是一首新題樂府,而且是一篇七言古詩,融七古與樂府詩為一體,是張籍詩的特點之一。
這首詩完整地寫了一次戰斗的全過程,從敵軍入侵、拜將、賜旗、行軍、分兵、戰斗直到戰后報功。而戰斗的場面則寫得很少。全詩大致可分為四個層次。
詩的前四句為第一層次,寫出征前。首句道出戰爭發生的地址。“彈箏峽”,在甘肅平涼市西一百里。據《元和郡縣志》:“涇水南流經都廬山,山路之中,常如彈箏之聲,行旅因謂之彈箏峽。”彈箏峽是古代軍事要地。《周書·赫連達傳》載:“太祖遂以數百騎南赴平涼,引軍向高平,令達率騎據彈箏峽。”“有胡塵”,指北方少數民族貴族軍隊的入侵。這句既交代了戰爭發生的背景,是外族入侵,這就確定了這場戰爭是一場反騷擾的衛國戰爭,也交代了戰爭發生的地點乃軍家必爭的彈箏峽。這里離唐代都城長安也僅數百里之遙,說明這股“胡塵”不可輕視,所以以下三句寫皇帝發兵。天子擇日拜將,宮前賜旗,派禁軍參戰。“拜將”,古代任命大將的一種儀式。“蓬萊殿”,即蓬萊宮,原名大明宮,龍朔二年(662),高宗改名蓬萊宮。“六纛”,“纛”,軍中大旗。六纛,唐代節度使軍中才可以樹六纛。見《新唐書·百官志》。“禁軍”,警衛皇宮之軍隊,詩中指唐之南北衙兵。“部曲”,古時軍隊的兩級編制單位,這里泛指部屬。以禁軍為部曲,可見出朝廷對這場戰爭的重視程度。彈箏峽在唐代屬京畿道,何況“胡塵”已在彈箏峽東,離京都長安就更近了,這不能不引起朝廷高度的重視。
第二層次為詩的五句至八句,這四句寫出征。“當朝受詔不辭家”句,說明將軍忠心報國,這與漢代名將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為家”很相似。他在朝廷接受任命后,不辭家就帶兵于咸陽原上扎營了。咸陽為秦代都城,故址在今陜西咸陽東北,詩中指長安城外。詩之七八兩句寫行軍的氣勢,戰車盛多,戰旗飄動,三十六軍齊集隴山。“彭彭”,盛多貌:“出自《詩經·小雅·出車》:“出車彭彭,旗旐央央。”“隴”,指隴山。為六盤山南段的別稱。又名隴坻,隴坂。在今陜西隴縣至甘肅平涼一帶。唐時這里為京畿道的隴州和原州。“齊上隴”中的“齊”字,寫出軍容整肅。這也暗示這場戰爭必然取勝。
“隴頭戰勝夜亦行”以下四句是詩的第三層次。這四句是寫戰斗本身。“隴頭”是交兵之所。“隴頭”,即隴山。《三秦記》稱為“隴頭”。隴頭夜戰,獲得大勝,消滅了敵軍的主力。又分兵各處,把淪于敵手的舊城池統統收復。“胡兒殺盡陰磧暮”;沙漠夜晚,胡兵被消滅完了。“磧”,指沙漠或不生草木的砂石地。由于入侵的胡兵全部被消滅,隴頭原上歸于沉寂,只聽見牛羊的叫聲。這里把這場戰爭保家衛國的意義寫了出來,沒有這場戰爭,就不會有安定的生活,生命財產就沒有保障。
詩的最后四句是第四層次,寫戰勝以后。這是對戰爭意義的進一步引伸,也是對全詩的收束。“邊人親戚曾戰沒”二句,寫出邊地人民為這場戰爭作出的犧牲,他們的親戚戰死。戰斗結束以后,只好跟著官軍去收拾他們的白骨。詩的結尾二句含義頗深。“磧西”,大漠以西,岑參有《磧西頭送李判官入京》詩。“磧西行見萬里空”,一“空”字,表明萬里之內不再有入侵的胡兵,這是廣大士兵苦戰的結果。可是帥府里只奏將軍之功,而不提犧牲的戰士,這與曹松詩中“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意思是一致的。
邊塞詩是張籍詩的重要內容,以七言樂府來表現,顯得尤其有氣勢。清人賀貽孫《詩筏》評曰:“七言古須轟雷掣電之才,排山倒海之氣,乃克為之。張司業籍以樂府古風合為一體,深秀古質,獨成一家,自是中唐七古別調,但可惜邊幅稍狹耳……蓋司業所病者節短,而元白所病者氣緩,截長補短,庶幾可與李、杜諸人方駕。”張籍邊塞詩產生于中唐時期,這時唐王朝的疆域已大大縮小,戰爭發生的地點已不再是安西、塞外,而到了京畿地區,詩中不可能再有高、岑、李、杜邊塞詩中那種積極進取的盛唐氣象,而只能汲汲于一兩場戰斗的勝利。但其愛國精神還是值得稱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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