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陳慶元
薊北聊長望, 黃昏心獨愁。
燕山對古剎, 代郡隱城樓。
屢戰橋恒斷, 長冰塹不流,
天云如地陣, 漢月帶胡秋。
漬土泥函谷, 挼繩縛涼州。
平生燕頷相, 會自得封侯。
徐陵
《出自薊北門行》本于曹植《艷歌行》:“出自薊北門,遙望胡地桑。枝枝自相值,葉葉自相當。”自鮑照作了一篇《代出自薊北門行》,備敘征戰辛苦之后,《出自薊北門行》的題材便“與《從軍行》同,而兼言燕薊風物,及突騎勇悍之狀”(《樂府詩集》)卷六十一引《樂府解題》,反而與《艷歌行》毫不相干。徐陵這首詩寫的是一男子從軍邊塞,在異常艱苦的環境中克敵制勝,立功顯名。詩中地名多是漢舊名,實際上也是一首擬古詩。
“薊北聊長望,黃昏心獨愁。”薊,其地在今北京西南。兩漢時右北平、漁陽、上谷這些邊郡都在薊北,從這里再往北就是烏桓和匈奴之地了。飛將軍李廣因能征善戰,故長期被派往這些邊郡當太守,可見薊北一帶地理位置的重要。詩中的男子從軍薊北,在一個夕陽西墜的黃昏,他獨自一人在那兒發愁。《悲歌》云:“遠望可以當歸。”“長望”,或許也能解憂?這時,從軍薊北的男子或許想起了因思念自己而猶未眠的妻子,因而在那兒獨自愁?“燕山對古剎,代郡隱城樓。”“長望”最多只能求得心理上暫時的平衡,無論如何也見不到高樓上的“她”,無論如何也消解不了心中的憂愁,何況,見到的只有對著古剎的燕山,代郡則隱沒在城角樓頭的遙遠之處,連一點影子也見不到。“代郡”,也是漢邊郡,在今河北西北部、山西東北部一帶。
對“她”的思念,或者是對故鄉的眷戀,說來也是“人之常情”。但從軍邊塞的戰士并沒有沉浸在思鄉的悲愁之中。戰士畢竟是戰士。“屢戰橋恒斷,長冰塹不流。天云如地陣,漢月帶胡秋。”邊塞的條件是如此的艱苦,護城河水早早地結成厚冰不能流動,天上布滿的彤云好似兩軍對峙的軍陣,邊塞雖說仍然屬于漢地,但那月亮分明已帶有幾分胡地的秋意了。戰事迭起,進攻,防守,前進,后撤,出于戰斗的需要,河橋常常被人為地拆斷。四句當中,有三句寫邊地氣候的惡劣,目的是為了烘托戰事的艱苦。“屢”、“恒”,交代戰事的頻繁,橋斷暗示惡戰。北齊武將高昂,在其所作《從軍與相州刺史孫騰作行路難》詩中描繪將士“屢戰”的情形非常生動:“卷甲長驅不可息,六日六夜三度食。初時言作虎牢停,便被處置河橋北。”徐陵曾兩度出使北方,或許也受到北方這種剛健詩風的影響。
結四句寫能守善攻,戰勝敵人,獵取功名,“漬土泥函谷,接繩縛涼州。”函谷關,在今河南新安東。上句用《后漢書·隗囂傳》事,東漢王元曾對隗囂說:“今天水完富,士馬最強,北收西河、上郡,東收三輔之地,案秦舊跡,表里山河。元請一丸泥為大王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漬土以封函谷關,言其能固守邊關,免受侵犯。下句,用索橋引度,出敵不意攻占涼州,言其能巧攻,不僅勇敢,而且機智。涼州,在今甘肅,其地原為戎狄及月氏所居,漢武帝時屬漢,為十三刺史部之一。“挼(lǚ)”,同捋;“按繩”,用手握著繩子向另一端滑動。《漢書·西域傳》:“縣度者,石山也,溪谷不通,以繩索相引而度云。”“平生燕頷相,會自得封侯。”巧用《后漢書·班超傳》事:“超問其狀,相者指曰:‘生燕頷虎頸,飛而食肉,此萬里侯相也。”從軍邊塞,為國建功立業,一定也能象班超那樣封萬戶侯的。
此詩先抑后揚。黃昏獨愁,起調沉郁;橋斷冰塹,天云漢月,悲涼莽蒼;漬土接繩,轉為激昂振奮;獵取功名,慷慨高亢,結束全篇。這類詩標志著南朝末年詩風逐漸由柔媚轉為剛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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