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徐培均
虜陣橫北荒, 胡星耀精芒。
羽書速驚電, 烽火晝連光。
虎竹救邊急, 戎車森已行。
明主不安席, 按劍心飛揚。
推轂出猛將, 連旗登戰(zhàn)場。
兵威沖絕幕, 殺氣凌穹蒼。
列卒赤山下, 開營紫寒旁。
孟冬風沙緊, 旌旗颯凋傷。
畫角悲海月, 征衣卷天霜。
揮刃斬樓蘭, 彎弓射賢王。
單于一平蕩, 種落自奔亡。
收功報天子, 行歌歸咸陽。
李白
這是一首歌行體的詩歌。《樂府古題要解》云:“《出自薊北門行》其詞與《從軍行》同,而兼言燕薊風物,及突騎悍勇之狀。”李白天才縱逸,喜用樂府舊題反映現(xiàn)實。這首詩可謂舊瓶裝新酒,非常準確地描繪了當時的民族矛盾,表達了熾熱的愛國情懷。
要分析此詩的內(nèi)涵,必須了解它產(chǎn)生的背景。元人蕭士赟說:“太白此詞則必為開元、天寶之際,命將征伐吐谷渾、奚怒、吐蕃而作也。”(見元刊《分類補注李太白集》)考《舊唐書·吐蕃傳》,開元二十九年十二月,吐蕃襲石堡城,節(jié)度使蓋嘉運不能守,玄宗憤之。逮至天寶七載,以哥舒翰為隴右節(jié)度使,攻而拔之,以石堡城為神武軍。時間倒與蕭說相當。至于吐谷渾,早在高宗時已為吐蕃所并,此時已不復為患了。奚怒即奚國,《舊唐書·北狄傳》云:“蓋匈奴之別種也,所居亦鮮卑故地。”開元二十年,信安王李祎曾奉詔討叛奚,勝利而還。李白此詩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寫作的,很難說具體指那一次戰(zhàn)爭,但他卻緊緊地把握住時代精神,歌頌了戰(zhàn)爭的正義性。在他的筆下,敵寇的猖狂,君王的英斷,將士的驍勇,北方的苦寒,戰(zhàn)斗的艱辛,都寫得栩栩如生,讀之如臨其境,如聞其聲,不禁使人熱血沸騰,恨不能參加這場保衛(wèi)祖國的戰(zhàn)斗。
在中國傳統(tǒng)詩歌中,以抒情詩為主流,敘事詩極為罕見。李白此詩卻以敘事以主,起首六句是寫胡兵的入侵,邊境的報警和出師反擊的準備。其中“北荒”,是泛指西、北二邊。《舊唐書·北狄傳》貞觀二年:“太宗至靈州……北荒悉平。”所指略同。在這一段中渲染了大敵當前的緊張氣氛,為下文作了有力的鋪墊。“明主”以下八句,寫君王決策,將軍出征。這里的“明主”,當指玄宗。史稱玄宗“長轡遠馭,志在于升平”,“西蕃君長,越繩橋而竟款玉關;北狄酋渠,捐毳幕而爭趨雁塞。”(《舊唐書·本紀》)開元、天寶之際,他確是一位明主。天寶初,李白入京供奉翰林,曾受到玄宗賞識。因此在這里他把玄宗的形象塑造得非常完美:他為胡兵犯境而坐不安席,他手按寶劍而神采飛揚。特別是“推轂出猛將”一句,更突出了他的英明果斷。按“推轂”語出《漢書·馮唐傳》:“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跽而推轂曰:閫以內(nèi)寡人制之,閫以外將軍制之。”把閫外大權授予將軍,讓他便宜行事,這是一位多么賢明的皇帝。蕭士赟謂此詩“有頌之體焉”(引同上),確是指出了李白的命意所在。詩人懷著滿腔熱情歌頌了一代英明之主,其體仿佛“美盛德之形容”的《周頌》和《魯頌》。接著詩人寫將軍在旗幟如云、戎車成行的盛況下,浩浩蕩蕩出征。威武的士兵沖越浩瀚的沙漠(幕通漠),凜冽的殺氣上凌蒼穹。他的軍隊一直追擊到赤山(在遼東西北數(shù)千里,見《后漢書》章懷太子注)下面,又在紫塞(長城之別名)旁安營扎寨。這樣的描寫,既符合樂府古題關于“突騎悍勇之狀”的要求,又表現(xiàn)了唐代將士勇猛作戰(zhàn)的聲威。
“孟冬”以下六句,寫塞上的自然氣候和艱苦卓越的戰(zhàn)斗。前文著重敘事,此處則將敘事與寫景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如云的旌旗在猛烈的風沙吹拂中被撕成碎片,此句與岑參的“風掣紅旗凍不翻”,俱是描寫塞上軍旗的佳句,而景象亦自有異。“畫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凄涼而又悲壯。這時青海(或瀚海)上掛著一輪冷月,戰(zhàn)士們吹著悲涼的軍號,而身上的軍衣則裹著冰霜。在此艱苦環(huán)境中,戰(zhàn)士們?nèi)詩^勇作戰(zhàn):“揮刀斬樓蘭,彎弓射賢王。”如果沒有報國壯志、愛國精神,那是很難做到的。
最后四句寫這場反擊戰(zhàn)的勝利。單(音禪chán)于,原指匈奴的君長。《漢書·匈奴傳》:“單于者,廣大之貌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置左右賢王……”“胡虜”的君王被悉數(shù)蕩平,部下士卒東逃西散,于是將軍得勝回朝,唱著一路凱歌從古都咸陽回到長安,向天子報功。
全詩層次鮮明,結構嚴謹,在敘述故事中有起有伏,有激烈的動的場面,也有凄清的靜的景象。雖主要為敘事,但詩人的感情——對入侵者的仇恨,對唐王朝的熱愛,都滲透在字里行間。因此說,這是一首愛國主義的戰(zhàn)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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