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子①（秋暮）

【原詞】

秋暮。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②。雨過月華生③，冷徹鴛鴦浦④。

池上憑闌愁無侶⑤。奈此個、單棲情緒⑥。卻傍金籠共鸚鵡⑦。念粉郎言語⑧。

【注釋】

①《甘草子》：詞牌名。《樂章集》注“正宮”。

②真珠雨：像珍珠一般的雨珠。真珠：同“珍珠”。雨水灑落到荷葉上，形成的水珠如同珍珠一般。

③月華：皎潔的月光。生：產生、出現。

④徹：程度極深，透的意思。浦：水岸，可停船，如浦口等。此指水塘。鴛鴦浦：鴛鴦棲息的水濱，也有說法認為是古時的地名，具體在何處已不可考。這里是專指還是泛指尚無定論。

⑤憑闌：憑靠著欄桿，“闌”同“欄”。

⑥奈：奈何，怎么辦。單棲：孤獨地停留。

⑦卻：表示轉折。傍：靠近。共：在一起。

⑧念：道白，說。粉郎：何晏，三國魏玄學家。字平叔。南陽宛縣（今河南南陽）人。漢大將軍何進之孫。曹操納晏母為妾，晏被收養，為操所寵愛。少以才秀知名，好老、莊言，“美姿儀而絕白”，喜敷粉，“行步顧影”，人稱“傅粉何郎”。這里是對男子的美稱。

【譯文】

秋天的晚上。秋雨胡亂地灑在殘荷之上，雨珠晶瑩剔透，顆顆如同珍珠一般。雨過后，寒月當空，鴛鴦浦一片清冷。

她獨自憑欄凝望，憂愁身邊無伴侶，只能獨宿。孤獨冷清的情緒煎熬著她的內心。她站在鳥籠旁逗弄著鸚鵡，教鸚鵡念“粉郎歸來”。

【賞析】

本詞是一首短小精悍的閨情詞，意境豐富，而且帶有花間詞絢麗華美的特性。詞中勾勒了一位深閨中的女子孤獨寂寞的身影，反映出了她生活的愁苦、失落與孤獨。

上片描繪了主人公在岸邊憑欄的孤獨場景。上來就點明了時間是在晚秋，秋季原本就是讓人徒增傷感的季節，這里也為接下去的寫景奠定了凄涼的基調。“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描寫景色，晚秋時間，下了一陣冷冽的秋雨，雨水打在衰敗的荷葉上，一滴滴雨珠如同珍珠般掉落。既寫出雨灑衰荷歷亂驚心的聲響，又描繪出了水珠亂濺的情景，間接地顯示了憑欄凝佇、寂寞無聊的女主人公的形象。緊接著，以頂針格寫出“雨過月華生，冷徹鴛鴦浦”兩句。詞連而境移，隨著時間的推移，雨后晴空的秋月映出皎潔的光華，寒氣也一點點浸入女主人的肌膚，鴛鴦浦已經冷透了，而這種冷又怎會沒有進入女子的內心呢？

過片“池上憑闌愁無侶”一句收束上意，點明愁因。“奈此個、單棲情緒”將情緒往深處又進一步，寫出了孤眠之苦，場景也由池上轉到了屋里。此詞妙在結尾二句別開生面，寫出新意：“卻傍金籠共鸚鵡，念粉郎言語。”寫出了女主人公排遣寂寞與空虛的行為，荷塘月下，軒窗之內，一個失眠的女子獨自調教著鸚鵡，教鸚鵡念“粉郎歸來”。她的這種消遣之舉只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寬慰罷了，并不能掩蓋心中真正的空虛。《金粟詞話》云：“柳耆卿‘卻傍金籠教鸚鵡，念粉郎言語’，《花間》之麗句也。”是說柳永此詞的尾句類花間派，語辭艷麗，各具異彩，如“真珠”“月華”“鴛鴦”“金籠”“鸚鵡”等皆具辭彩。然而不同的是環境的華美不能掩蓋人物心境的空虛，這樣寫恰有反襯的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