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香①（景蕭索）

【原詞】

景蕭索，危樓獨立面晴空。動悲秋情緒，當時宋玉應(yīng)同②。漁市孤煙裊寒碧③，水村殘葉舞愁紅。楚天闊，浪浸斜陽，千里溶溶④。

臨風。想佳麗，別后愁顏，鎮(zhèn)斂眉峰⑤。可惜當年，頓乖雨跡云蹤⑥。雅態(tài)妍姿正歡洽，落花流水忽西東。無憀恨⑦、相思意，盡分付征鴻⑧。

【注釋】

①《雪梅香》：詞牌名。又名《雪梅春》，柳永自制曲，《樂章集》注“正宮”。雙調(diào)，九十四字。前段九句四平韻，后段十一句五平韻。

②“動悲秋”二句：宋玉《九辯》首句為：“悲哉，秋之為氣也。”后人常將悲秋情緒與宋玉相聯(lián)系。宋玉，又名子淵，宋國公族后裔，楚國文人。

③裊：繚繞的煙霧。

④溶溶：水流動的樣子。

⑤鎮(zhèn)斂眉峰：雙眉緊鎖的樣子。

⑥乖：相違。雨跡云蹤：男女歡愛。宋玉曾在《高唐賦》中寫楚王與巫山神女歡會，神女稱自己“旦為朝云，暮為行雨”。

⑦無憀：無奈。

⑧分付：托付。征鴻：遠飛的鴻雁，即憑書信相互問候。

【譯文】

在景色蕭索的秋日，我獨自登上高樓遙望萬里晴空。悲秋的情懷突然涌上心頭，如同當年宋玉因悲秋而寫《九辯》的心情一般。漁市里的一縷青煙搖曳著寒意；水村中霜林殘葉在秋風中舞動。楚天分外遼闊，一望無際，江水浸泡著尚未落盡的夕陽，浪打浪波濤翻滾。

倚靠在欄桿吹風。回憶起了夢中的佳人，離別之后她是否滿臉愁容，久鎖雙眉呢？可惜當初，我們忽然間雨散云飛停止了歡會，天各一方。優(yōu)雅的舉止，美麗的容顏，正是兩情相悅，無比歡愉時，驟然如流水落花東飄西散，遙守天涯一方，望眼欲穿。無奈，我對你的思念無法掙脫，只能這份相思托付給遠行的大雁。

【賞析】

本詞抒發(fā)了游子的相思之情，在柳詞中雖屬雅詞，但由于情感豐沛，直抒胸臆，所以風格與其俚詞是一致的。

上片，首句直接總結(jié)了自己所見之景的特點。“景蕭索”一句直接點明了秋日之景的特點，也為全詞奠定了蕭瑟冷清的基調(diào)。詞人登高遠望面對著秋日高朗的天空，情緒不禁悲涼起來，想起了當年宋玉作《九辯》時，心緒大抵也是如此吧！“漁市孤煙裊寒碧，水村殘葉舞愁紅”，對仗工整，漁市、水村勾畫出一幅江邊的蕭索秋景：漁市中孤獨地飄著裊裊煙氣，在寒意逼人的秋之中尤為顯眼，水村里斑斕的落葉，隨著蕭瑟的秋風上下飛舞。這里，詞人用濃郁的色彩將秋日之景表現(xiàn)了出來。“愁紅”本多用于被風雨摧殘的鮮花，這里卻用來指落葉，立意新穎，讓人仿佛看到了紅葉飛舞的場景。前一句的“寒碧”是描摹孤煙的色彩，那么，這一句的“愁紅”也當是形容殘葉的顏色，而不應(yīng)脫離“殘葉”去牽扯落花。然而，這里似乎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即“寒碧”和“愁紅”這兩個表現(xiàn)色彩的詞還能引起人們進一步的聯(lián)想：“寒碧”，暗示情人緊蹙的雙眉；“愁紅”借指情人憔悴的愁容。之后詞人又轉(zhuǎn)換角度，將視線從岸邊移到江上：廣闊的江天，一抹斜陽浸入萬頃波濤之中，江水慢慢流向遠方。

詞人在下片直抒胸臆，回憶當年與情人在一起時的快樂，再想到當下自己獨身于天涯，無比惆悵，思念之情也越來越深。詞人迎著江風而立，腦海中浮現(xiàn)出情人的音容笑貌，雅態(tài)妍姿。或許當日正在相聚小飲，清歌婉轉(zhuǎn)，妙舞翩翩；或許正在花前月下，兩情繾綣，歡度春宵，然而，突然到來的別離，使熱戀的情人“頓乖雨跡云蹤”。過去的幸福已成為美好的回憶。在這肅殺的秋天里，暮色蒼茫，客居他鄉(xiāng)的詞人只能獨倚危樓，悲思綿綿，悵憾難言，相思難遣。這復(fù)雜的情感在胸中洶涌，猶如面前奔騰的大江。無可奈何的詞人只能托付遠飛的大雁把這相思之情、悲秋之感、游子之心帶過江去，傳達給自己的心上人。結(jié)語包容了詞人的歡樂、憂傷、回憶、希望、幻想，總括全詞意蘊，韻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