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謝公定作竟陵主簿①

【原文】

謝公文章如虎豹②，至今斑斑在兒孫。

竟陵主簿極多聞，萬事不理專討論。

澗松無心古須鬣③，天球不琢中粹溫④。

落筆塵沙百馬奔，劇談風霆九河翻⑤。

胸中恢疏無怨恩，當官持廉庭不煩⑥。

吏民欺公亦可忍，慎勿驚魚使水渾。

漢濱耆舊今誰存⑦？駟馬高蓋徒紛紛⑧。

安知四海習鑿齒，拄笏看度南山云。

【注釋】

①謝公定：名驚，謝師厚之子。黃庭堅內弟。竟陵：縣名，隸復州，今湖北天門。主簿：州縣掌管文書等雜務的官。

②謝公：指公定祖父謝絳（希深），楊億曾將其文句書于扇，稱“此文中虎也”（歐陽修《歸田錄》）。

③鬣：松針，言如馬鬣形。

④天球：玉名，見《尚書·顧命》，孔穎達疏引鄭玄說：“天球，雍州所貢之玉，色如天者，皆璞，未見琢治。”粹溫：純粹溫潤。

⑤劇談：疾言，暢談。九河：黃河的眾多支流。

⑥庭不煩：為政清靜，法令簡要。

⑦漢濱：漢水之濱。竟陵在漢水之北。耆（qí）舊：有威望的長者。

⑧駟馬高蓋：代指高官顯宦。蓋，車篷，此代指車。

【譯文】

你祖父謝公的文章氣勢有如虎豹，這種氣勢至今還可以在你們這些子孫輩的文章中看到。

竟陵主簿謝公定你見多識廣，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地研究討論學問。

澗底的松樹雖無心炫耀，但它卻有著有如馬鬣般的松針；璞玉雖未加琢磨，但它的中間集聚著溫潤的美玉。

你才氣高絕，下筆有如駿馬奔騰，揚起路上的塵土與沙石，與人暢談則如疾風迅雷過后九河之水翻騰不停。

你為人胸懷寬廣，從來不記恩怨，現在你去做官，一定要廉潔奉公，政令清靜簡要。

小吏和百姓騙一騙你，也得忍受下來。就像不弄渾潭水驚起魚兒一樣，你也不要隨意驚擾百姓！想想那漢水之濱的有聲望的長者，如今還有誰活于世上？睜眼看去，只有那高官顯宦的駿馬華蓋奔走紛紛。

誰知道聞名四海的習鑿齒，正在拿著朝笏，悠閑地看那飛過南山的云朵呢！

【賞析】

這首送人的七古寫于元祐元年秋。前八句寫謝公定之人品才華，先由其家世及文章淵源敘起。這一段驅遣經史，镕裁故實，以奇拗古拙的筆調勾畫出一位博雅君子的形象，有傳神寫照之妙。

這首詩共十六句，前八句主要寫謝公定的才華及人品。他的文章繼承了祖輩們文章的特點，其人又見多識廣，經常心無旁騖地研究討論學問。其人品則有如古松，又如未加琢磨的璞玉。隨后兩句“落筆塵沙百馬奔，劇談風霆九河翻”則以動感十足的“百馬奔”與“九河翻”為我們描寫了一個才華橫溢，談吐不凡的博學之人。“胸中恢疏無怨恩”以下四句則主要是黃庭堅對謝公定出任竟陵主簿所提出的要求，希望他與民休息，而“慎勿驚魚使水渾”。最后四句詩又轉到了寫人上面，現實之中是人們為了名利而奔走，“駟馬高蓋徒紛紛”則形象地為我們描畫了現實中的情景，而與之相比的謝公定，則“拄笏看度南山云”，他淡泊名利，蕭散閑遠，秉承了先賢的遺風。

杜甫、韓愈開以詩論詩的風氣，黃庭堅此詩尤以想象的奇特、比喻的巧妙開辟新境。它模擬韓愈的《病中贈張十八》，句法拗崛，用韻險窄，筆力縱恣，堪稱“庭堅體”的代表。詩中還參以散文句式，形成流轉跌宕的古文氣勢，有助于傳達親切詼諧的口吻。這些都是典型的黃庭堅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