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右軍書數種贈丘十四①

【原文】

丘郎氣如春景晴，風暄百果草木生②。

眼如霜鶻齒玉冰③，擁書環坐愛窗明。

松花泛硯摹真行④，字身藏穎秀勁清，問誰學之果《蘭亭》。

我昔頗復戲墨卿，銀鉤蠆尾爛箱籝⑤，贈君鋪案黏曲屏。

小字莫作癡凍蠅，《樂毅論》勝《遺教經》。

大字無過《瘞鶴銘》⑥，官奴作草欺伯英。

隨人作計終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

卿家小女名阿潛，眉目似翁有精神。

試留此書他日學，往往不減衛夫人。

【注釋】

①右軍：東晉大書法家王羲之，曾官右軍將軍。丘十四：丘敬和，排行十四，身世不詳。

②風暄：暄風，暖風。

③霜鶻：形容眼睛有神，如秋天之鶻。

④松花：代指墨。真行：以楷書為體而具有行書筆意的一種書體。

⑤銀鉤蠆（chài）尾：指草書。籝：筐籠一類盛物的竹器。

⑥《瘞（yì）鶴銘》：傳世的書法珍品，刻于鎮江焦山斷崖。瘞，掩埋。

【譯文】

丘郎的神情意態，好像晴朗的春景，風和日暖，百果結成，草木繁生。

眼睛像秋天的鶻鳥那樣精明，牙齒像玉冰那樣潔白，四周簇擁著書籍，愛坐在明凈的窗前。

你磨開了松花墨，硯臺盛滿了墨，在摹寫真書、行書，蒼勁有力的字跡竟然有《蘭亭序》那般令人驚嘆。

我過去也很喜歡書法，在箱子里滿是古人的墨跡，現在就送些給你鋪在桌子上或黏在屏風上吧！

寫的小字，千萬別像那凍僵了的蒼蠅，我認為，《樂毅論》一定比《遺教經》更勝一籌吧。

談到大字楷書，沒有超過《瘞鶴銘》的了，王獻之寫的草書也壓倒了張伯英。

跟著前人尾巴跑，始終趕不上前人，只有擺脫前人的束縛，自成一家，才能臻于高境。

你家的小女孩名叫阿潛，眉目像父親那樣神采飛揚。

你試著將這些作品讓她學習，想必以后的成就會勝過衛夫人也未可知。

【賞析】

黃庭堅也是杰出的書法家，對書法有很多極為精到的論述。他的書論和詩論是一致的，那就是要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自成一家，既不拋棄前人成果，又要有獨創精神。這在今天還是值得我們借鑒的。我們常聽到一些書家教人要用畢生精力臨某家某帖，似乎古人是高不可攀的，今人永遠不可能超過古人，甚至“無法望其脊項”。我們試讀黃庭堅此詩，就可知道那些“隨人作計”的論點是何等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