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茉莉花》原文與翻譯、賞析

帕斯科里

夜間的花兒盛開時，

我正把親愛的人們思念。

在叢叢的忍冬樹里，

黃昏的蝴蝶紛紛出現。



喊聲已靜止好一會兒，

只有那邊一座屋子還在絮語。

巢兒在翅膀下沉睡，

猶如眼睛有睫毛保護。



開放的杯形花上，

散發出紅草莓的芳香。

那邊的房屋亮起了燈光，

草兒在溝渠上生長。



一只遲到的蜜蜂嗡嗡地鳴，

它找到已被占據的蜂房。

母雞在藍色的打谷場行進，

一面又為星星不停歡唱。



一股香氣整夜升騰，

又隨風兒飄忽不定。

上層的樓房燈火通明，

二樓亮了; 然后又消隱……



晨光熹微; 花瓣閉起，

而且有些枯皺。在柔軟、秘密的

甕內，蘊蓄著新的歡愉，

究竟是什么，我卻茫然無知。

(錢鴻嘉 譯)

【賞析】 回憶童年時光，緬懷死去的親人，這幾乎是帕斯科里每一首詩都要涉及到的內容。父親被人刺殺，兇手卻一直逍遙法外，母親和四個兄妹又相繼辭世，這給詩人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詩人覺得人生是一種痛苦，只有在童年時期人們才可以無憂無慮地享受一點樂趣。詩人思念親人同時就是對自己曾有過的歡樂的童年生活的回憶，其中也有對人生的哲理思索。因此，當詩人凝視著夜間盛開的茉莉花時，他看到的卻是“在叢叢的忍冬樹里，黃昏的蝴蝶紛紛出現。”“巢兒在翅膀下沉睡”，“草兒在溝渠上生長”，“一只遲到的蜜蜂嗡嗡地鳴，它找到已被占據的蜂房。母雞在藍色的打谷場行進，一面又為星星不停歡唱。”詩人的這種回憶并不局限于那種童趣的品味，而是在為自己痛苦的心靈尋找一個和諧的境界： 那鳥雀，那蜜蜂，那母雞，它們可能有被侵犯的時候，但它們總能為自己找到歸宿;一任他人吵嚷，它們盡可自得地休憩或行進。

大量采用與童年生活有關的意象和生動的擬人化描寫，使整首詩帶有一種童話色彩。但市街房屋等意象又使童話與現實密切聯系在一起。“二樓亮了;然后又消隱。”詩人似乎對現實是漠然的，詩人也沒有描寫具體的現實生活場景，但不斷侵入的寫實的市街意象則明白地告訴了讀者詩人欲超脫而不能的悲哀。這種悲哀情緒在詩的末節就更為明顯。茉莉花在夜間尚能給詩人以美的感覺，引發詩人無限的想象力。然而，天一亮，則“花瓣閉起，而且有些枯皺。”詩人像是做了一場夢，夢中覺得人生應有新的歡愉，但醒來之后，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這歡愉是什么。

詩人凝視的是夜間的茉莉花，思念的是死去的親人，耳聽的是那邊屋子里的絮語，幻覺中出現的是屬于童年歡樂世界的蝴蝶、蜜蜂等等。這些意象交叉出現，各個形成對比，又通過時間的和諧一致融為一體。這些意象都有時間上的變化：從黃昏到晨光熹微。茉莉花初是盛開，后來詩人便看到了完全開放的杯形花，并聞到那芳香，再后詩人就感到“一股香氣整夜升騰，又隨風兒飄忽不定。”這樣，茉莉花的意象就不斷得到了擴展和豐富。詩人對房屋燈火等的描寫也給人一種時間變化感，而蝴蝶、巢兒、草兒、蜜蜂、母雞等更是明顯地出現在不同時間里。時間上的變化會造成一種流動感，并暗示出詩人整夜未眠中的情緒波動。當然，時間上的選擇還有利于意象的創造，如母雞出現在深夜這個意象就特別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