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謠》原文|翻譯|注釋|賞析
[漢]民歌
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
此詩收在《樂府詩集》第八十七卷,屬《雜歌謠辭》,為樂府古辭, 《玉臺新詠一》題作《漢時童謠歌》。本是西漢時期長安的歌謠,東漢章帝時被衛尉馬廖引用來勸勉其妹妹馬太后保持和發揚勤儉節約的優良作風。馬廖在上疏中的一段話頗得詩篇要旨,他說: “百姓不足,起于世尚奢靡。故元帝罷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奢費不息,至于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見《后漢書·馬援列傳·附馬廖傳》)也就是說,社會風氣是由居上位者的實際行動所決定的。統治者實際上喜歡什么,追求什么,直接影響著社會的習尚,決定著人民的思想面貌。
據《漢書》載,元帝劉奭于初元五年四月下詔“罷角抵, 上林宮館希御幸者,齊三服官” (《元帝本紀》);成帝劉驁于建始元年秋“罷上林宮館希御幸者二十五所”,永始四年又下詔指責奢侈風氣:“公卿列侯親屬近臣,或乃奢侈逸豫。吏民慕效,寢以成俗” (《成帝本紀》),大概也有親自穿洗過的衣服的行動;哀帝劉欣之即位兩個月,就下詔: “鄭聲淫而亂樂,圣王所放,其罷樂府。”后來又下了一系列提倡節儉的詔令。但是社會風氣并沒有因此而好轉,而且繼續奢侈浪費不息,為什么呢?根本原因就在于他們說的和作的不一致。《漢書·本紀》記載,元帝大采宮女,甚而至于“畫圖省識春風面”;成帝“湛于酒色”,大封王氏外戚,貴寵趙氏姊妹,縱容他們窮侈極欲:哀帝也并未真心從根本上整治奢侈風氣,往往是裁削了這一部分貴族的封邑(如王氏外戚)又增加了另一部分貴族的封邑(如劉氏皇族),這就使得他的一些節約詔令對彌漫整個社會已久的奢侈風氣猶如杯水之于車薪,根本無法抑止。 《城中謠》就是針對這些情況有感而發的。
詩篇選取四方都市都摹仿京城的梳妝打扮這一典型事例,用夸張的手法,漫畫的筆調,勾勒出一幅生動的社會風俗畫。而全詩的詩眼在于一個“好”字。所謂“好”,并不光指口頭上提倡什么,而且包括并且主要是指實際上喜歡什么,追求什么。元帝、成帝、哀帝口頭上并不是沒有提倡節儉廉潔,但實際上卻有許多大違本旨的行為,致使下面效法,奢靡不息。這就如同仕女社會一樣,盡管口頭上標榜什么肅穆靜恭的女德,實際上卻是趕時髦成性。京城里的仕女喜歡把發髻梳得高高的,四方都市的仕女就敢梳上一尺高的發髻;京城里的仕女喜歡把眉毛畫得寬寬的,四方都市的仕女就敢把眉毛畫得占半個額頭;京城里的仕女喜歡穿寬大的衣袖,四方的仕女們就敢用整匹的綢料來做袖子。仕女如此,整個社會何嘗不是這樣?詩人用三個簡單的比喻,把“上行下效”這一社會心理刻畫得入木三分。
事情的發展完全證明了詩篇所寓的道理。馬太后沒有辜負哥哥的一片苦心,終于成了歷史上著名的節儉太后。并以身作則,影響了一代風氣,使上下恭儉成風。(事見《后漢書·皇后記·明德馬皇后紀》。)而到了東漢后期,梁冀擅朝,與妻子孫壽竟相奢靡,上下貪殘成風,風氣大壞(事見《后漢書·梁統傳·俯梁冀傳》)。孫壽又作愁眉、啼妝、墮馬髻、折腰步、齲齒笑等妖媚姿態, “京都歙然,諸夏皆仿效”(見《后漢書·五行志(一)·服妖》)。搧起了一股淫蕩之風。終于被雙雙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成為傳世的笑柄。
以史為鏡,可以正今。詩篇留下了一個嚴峻的問題供我們思考:在發展商品經濟的今天,作為“居上位者”的黨員干部應該喜歡什么、追求什么?怎樣來塑造自己的形象?帶給社會一種什么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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