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女道士王炅妃贈道士李榮》言情贈友詩歌
玄都五府風塵絕,碧海三山波浪深。
桃實千年非易待,桑田一變已難尋。
別有仙居對三市,金闕銀宮相向起。
臺前鏡影伴仙娥,樓上簫聲隨鳳史。
風樓迢遞絕塵埃,鶯時物色正裴回。
靈芝紫檢參差長,仙桂丹花重疊開。
雙童綽約時游陟,三鳥聯翩報消息。
盡言真侶出遨游,傳道風光無限極。
輕花委砌惹裾香,殘月窺窗覘幌色。
個時無數并妖妍,個里無窮總可憐。
別有眾中稱黜帝,天上人間少流例。
洛濱仙駕啟遙源,淮浦靈津符遠筮。
自言少小慕幽玄,只言容易得神仙。
佩中邀勒經時序,簫里尋思復幾年。
尋思許事真情變,二人容華識少選。
漫道燒丹止七飛,空傳化石曾三轉。
寄語天上弄機人,寄語河邊值查客。
乍可匆匆共百年,誰使遙遙期七夕。
想知人意自相尋,果得深心共一心。
一心一意無窮已,投漆投膠非足擬。
只將羞澀當風流,持此相憐保終始。
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
不把丹心比玄石,誰將濁水況清塵。
只言柱下留期信,好欲將心學松蕣。
不能京兆畫蛾眉,翻向成都騁騶引。
青牛紫氣度靈關,尺素赩鱗去不還。
連苔上砌無窮綠,修竹臨壇幾處斑。
此時空床難獨守,此日離別那可久。
梅花如雪柳如絲,年去年來不自持。
初言別在寒偏在,何悟春來春更思。
春時物色無端緒,雙枕孤眠誰分許。
不忿嬌鶯一種啼,生憎燕子千般語。
朝云旭日照青樓,遲暉麗色滿皇州。
落花泛泛浮靈沼,垂柳長長拂御溝。
御溝大道多奇賞,俠客妖容遞來往。
寶騎連花鐵作錢,香輪騖水珠為網。
香輪寶騎競繁華,可憐今夜宿倡家。
鸚鵡杯中浮竹葉,鳳凰琴里落梅花。
許輩多情偏送款,為問春花幾時滿?
千回鳥信說眾諸,百過鶯啼說長短。
長短眾諸判不尋,千回百過浪關心。
何曾舉意西鄰玉,未肯留情南陌金。
南陌西鄰咸自保,還轡歸期須及早。
為想三春狹斜路,莫辭九折邛關道。
假令白里似長安,肯使青牛學劍端。
蘋風入馭來應易,竹杖成龍去不難。
龍飆去去無消息,鶯鏡朝朝減容色。
君心不記下山人,妾欲空期上林翼。
上林三月鴻欲稀,華表千年鶴未歸。
不分淹留桑路待,只應直取桂輪飛。
唐代的道士們,一方面養真修道,煉丹服藥,企求羽化成仙,另一方面又經受不住世俗生活的誘惑,像常人一樣,也談情說愛。這兩種心態的融合,使得道士的生活比起禁欲的佛門子弟來,就顯得有些羅曼諦克。道士李榮和女道士 (亦稱女冠) 王靈妃之間的愛情糾葛就有這種色彩。這在當時社會并不是什么有傷風化的事。所以,駱賓王才會寫這首詩,代替京城長安的女道士王靈妃向道士李榮傾訴愛慕之情。從詩中“不能京兆畫蛾眉,翻向成都騁騶引”兩句可以得知,李榮當時在成都。所以,這首詩也寫于咸亨初年駱賓王滯留成都之時。
這首詩可以分為三部分。從開頭到 “淮浦靈津符遠筮”為第一部分; 從“自言少小慕幽玄”到 “修竹臨壇幾處斑”為第二部分; 從 “此時空床難獨守”到結尾為第三部分。
第一部分寫王靈妃在京城長安的生活環境。作者用 “金闕”、“銀宮”、“鳳樓”、“靈芝”、“仙桂”等字眼描繪出一幅神仙境界,充滿了仙氣靈氛,并借助于這種境界烘托王靈妃身份的不同凡響與超塵絕俗。接著,作者特意點明: 在 “無數” “妖妍”的女道士中,王靈妃被眾人推為下凡的天仙。言外之意是說: 像這樣一位生活在 “仙居”中的絕代佳人難道不值得你李榮愛嗎?
第二部分則從王靈妃的身世敘起,寫其對李榮的思慕之情。她衷心希望能與李榮 “共百年”而不愿意 “遙期七夕”! 她對李榮 “一心一意”,篤于愛情,持“保終始”! 就是用 “投漆投膠”來比喻,也抵不上王靈妃對李榮的一片 “丹心”! 然而,李榮卻恰恰相反,他用 “抱柱信”、“張京兆畫眉”這樣的誓言欺騙了王靈妃,“翻向成都騁騶引”——拋棄了王靈妃,一個人在四川成都街市上春風得意,盡情尋歡! 當日的誓言就像 “松蕣”那樣脆弱。留給王靈妃的則是無窮的憂愁: 綠苔上階,修竹斑斑! 給那充滿了仙氣靈氛的 “仙居”又蒙上了一層抑郁的色彩。這樣一來,就很自然地過渡到下一部分。
第三部分寫王靈妃對李榮的思念。在這一部分,作者運用以情觀物,故物皆著“我”色彩的手法,從不同角度、用各種不同景物來展示王靈妃的癡思情態。對于王靈妃來說,任何景物都可以觸發她對李榮的思念。“如雪”的“梅花”,可以象征她對李榮的一片冰清玉潔的真情; “如絲”的柳枝,可以勾起她對李榮的思念和柔情; 那“嬌鶯”的婉囀啼鳥就像她對情人的呼喚! 所以,她“不忿”; 那并頭呢喃的燕子仿佛在向孤獨的女主人炫耀自己的成雙成對!所以,她感到一種“憎”惡; “朝云”、“旭日”、“遲暉”、“麗色”,這明媚的春光只能增添女主人的傷感。更其甚者,那些“俠客”、“妖容”,伴隨著春天的腳步,遞相往來,飲美酒、賞妙曲,競逐繁華! 面對這情景,她羨慕,甚或產生了嫉妒! 但是,“西鄰”之玉,“南陌”之金,都不能改變她對李榮的赤誠與忠貞。她盼望李榮“及早”歸來,希望他珍視人生的春天,莫要讓“九折”的“邛關道”阻礙了自己的歸路,以至于祈求李榮: “君心不記下山人,妾欲空期上林翼”,——即便是你忘了我,也應該有封信吧! 在這一部分,作者用象征、暗示、比擬等種種藝術手法表現王靈妃對李榮的一片真情。全詩又在期待之中結束,收到了強烈感人的藝術效果。
明代的王世貞在 《藝苑卮言》 中說: “賓王歌行,雖極浮靡,亦有微瑕,而綴錦貫珠,滔滔洪遠,故是千秋絕藝。”這首愛情長詩,如果撥去籠罩在它上面的仙道色彩,可以看出它在藝術上的最大成功就在于: 作者吸取了南朝民歌《西洲曲》 的特點,給人以清新、明麗的藝術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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