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衣詩》言情贈友詩歌
衡紀無淹度①,晷運倏如催②。
白露滋園菊,秋風落庭槐。
肅肅莎雞羽③,烈烈寒螀啼④。
夕陰結空幕,霄月皓中閨⑤。
美人戒裳服⑥,端飾相招攜⑦。
簪玉出北房,鳴金步南階⑧。
櫩高砧聲發⑨, 楹長杵聲哀。
微芳起兩袖,輕汗染雙題⑩。
紈素既已成,君子行未歸。
裁用笥中刀(11),縫為萬里衣。
盈篋自余手,幽緘俟君開。
腰帶準疇昔,不知今是非。
此詩借搗衣而言閨情,思婦對其夫的深長情意躍然紙上,是一篇難得之作。
本詩先寫景而后寫人敘事,緊緊圍繞一個“情”字,著意鋪陳描摹,使景、人、事皆直指題旨,表現思婦的深情厚意,具有言盡意無窮之韻味。
首八句,集中筆墨勾畫秋景。思婦胸中,思念與悲苦交融,故而這里的秋意圖,也盡現悲苦之味。前二句中著一“催”字,言明了轉眼即為秋季。以下六句,著筆于具體物象詳寫秋之冷落悲涼。“霄月皓中閨”一句,示明月朗照之象,順勢言及閨中之人,可謂妙筆。因為,溶溶明月,無疑將勾起閨中人對其夫的懷思之情; 且明月生輝,又正好搗衣而寄情思。顯然,此句在全詩中有前聯后顧之功用。
以下十二句,詳寫閨中人亦即思婦們搗衣、縫衣的舉止神態,以映現她們那深切真摯的懷思之情。
“美人戒裳服,端飾相招攜。簪玉出北房,鳴金步南階”,言搗衣前的準備。搗衣本是家常便飯,但今秋今夕,她們做這件事時卻那么認真,不僅要收拾裝束,而且要相互邀約。這都是為什么呢? 為的是能把布帛搗到“最佳”水平,使做成的寒衣穿到丈夫身上更妥帖更暖和。正因為此,當她們“出北房”、“步南階”時,我們看到的不只是閃光的玉簪,聽到的不只是環佩的清音,分明也體察到了她們寄心夫君的縷縷情絲。以此而論,她們的收拾裝束,她們的結伴而行,不僅僅是“搗衣”勞作的需要,更是一種為丈夫們做事所引發出的由衷之情的自然而獨特的流露。
“櫩高砧聲發, 楹長杵聲哀。微芳起兩袖, 輕汗染雙題”言搗衣時的情狀。櫩再高, 楹再長, 人不用心用力, 豈有響亮震天、 不絕于耳的砧杵之聲?所以“砧聲發”、“杵聲哀”六字,字字寫聲,筆筆見人,人之用心用力狀歷歷如在目前。人何以用心用力,皆情所致。落墨于一個“哀”字,便宣出了思婦那滿含苦澀之味的思情。正因為情系夫君,搗衣時無不用心用力,兩袖才有微芳,兩額才有輕汗。前二句為側寫,后二句為正寫,相補相益,思婦們外化為具體行動的一往深情,就被宣泄無遺了。所以,寫砧杵之聲,寫袖口微芳,寫額頭輕汗,字字關情,韻味悠長。
“紈素既已成,君子行未歸。裁用笥中刀,縫為萬里衣”言趕制寒衣。紈素搗就,行人未歸,不免讓思婦魂牽夢縈,心馳神往。因為,她早已看見了落葉的庭槐、萎縮的蟋蟀、凄叫的寒蟬了啊! 寒秋逼近,丈夫在外沒有寒衣是不行的。于是乎,她趕忙把剪刀抽針線,趕忙為丈夫縫制寒衣。關切促成行動,而行動又那么疾速,為 “萬里衣”之成片刻不停,足見思婦對其夫情深意篤。所以這幾筆貌似平常,實則字字融情,耐人尋味。
最后四句,寫思婦寄寒衣時的坦然自白,語短情長,感人至深。“盈篋自余手,幽緘俟君開”是在說,這滿滿一箱子衣物,都是我親手裝好的,而將箱子緊緊封閉,為的是只讓夫君你來親手打開啊! 寄衣實為寄情,故而衣滿即為情滿。這諸多情意,又只能讓丈夫一個人體察感受,“私”得多么古怪! 殊不知,如此道出,正可以顯出思婦那不愿丈夫受到少許干擾而能傾心享受慰藉的幽深之情。“腰帶準疇昔,不知今是非”是在訴說自己的擔心。本來,布帛搗得平滑柔軟,寒衣縫得迅速及時,寄出的衣物又那么豐裕,這對于一個深愛著丈夫的妻子來說,已經足夠了。可這位思婦,卻并不以此為滿足。她還在擔心,丈夫在外日久,不知發胖了還是消瘦了,寄去的寒衣是否合身?顯然,寒衣雖已寄出,可她對丈夫的關切之情并未稍減。是 “不知今是非”一句,把她的一片深情推至頂端,拉得更長,便憑添了全詩的悠然情韻。
注釋
①衡:牽牛星之中央,這里以此星紀代指夜里的時光;淹:停留。②晷:本指日光之影,泛指白天的時光; 倏:極快狀。③莎雞: 蟋蟀。④烈烈: 急促強烈狀;螿:蟬的一種。⑤皓中閨: 照亮了閨中女子。⑥戒裳服:指收拾裝束。⑦端飾:使容貌端莊。 ⑧鳴金:指女子行走時身上的飾物叮叮作響。 ⑨櫩:同“檐”,指屋檐。⑩題: 額頭。(11)笥: 用以裝食物或衣物的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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