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攀龍《杪秋登太華山絕頂》明山水詩鑒賞
李攀龍
縹緲真探白帝宮,三峰此日為誰雄?
蒼龍半掛秦川雨,石馬長嘶漢苑風。
地敞中原秋色盡,天開萬里夕陽空。
平生突兀看人意,容爾深知造化功。
太華山即西岳華山,在陜西省華陰縣南,是我國五岳之 一,以“奇險”著稱。它遠望如華(花),故稱華山,又因其西面有少華山,故又稱太華山。其主峰高五千仞,廣十里,俗謂削成而四方,高聳人云。《杪秋登太華山絕頂》是由四首律詩組成的組詩,反映華山軒昂高峻的氣勢與作者登臨的感受。這里選的是第二首。除了這組詩,李攀龍還有一篇《太華山記》,詳細記敘華山勝景。這一詩一記,大約都是作者四十三歲任陜西按察司提學副使時所作。
“縹緲真探白帝宮,三峰此日為誰雄?”首聯開門見山,抒情起筆,詩人宿愿得償的喜悅與登臨的豪情溢出言外。“縹緲真探”四字是點題,“白帝宮”并以下“三峰”、“蒼龍”、“石馬”,都是所探景點。“真探”的“真”字下得妙,道出作者對華山向往已久,但過去只能在夢幻中神游,不能真正登臨,這次理想才成為現實。“縹緲” 不僅言華山高聳于茫茫云海之中,時隱時現,實而似虛,有而若無; 而且刻劃出作者宿志驟然得酬,其思想有如一下墜入煙云縹緲之中,使他對眼前的探勝仍有真而猶惑、信而尚疑之感。“白帝宮”是西方天帝的宮殿。因華山高入云天,人謂上有白帝來駐。“三峰”,指華山著名的中峰蓮花峰,東峰仙人掌,南峰落雁峰。《太華山記》載: “三峰如食之豆,是白帝之所觴百神。”這充滿神話色彩的峰巒,雄奇而神秘,自古迄今,千秋萬代,世人誰不以之為雄?但今天詩人已將其盡收眼底,因而他問: “三峰此日為誰雄?”意思是說,今天一覽勝景的主人是非我莫屬了。其爽聲豪氣與自得之狀,讀之宛然如見。
“蒼龍半掛秦川雨,石馬長嘶漢苑風。” 頷聯緊承“真探” 進 一步展開。“蒼龍” 即蒼龍嶺,酈道元認為此嶺步行不可,攀行不得,只能“騎行”。詩人說這嶺只一尺多闊,五百丈長,嶺崖東西兩側各深數千仞,人莫敢睨視。“蒼龍半掛秦川雨”,是說這蒼龍嶺青蒼渾茫,如天龍半展身姿橫臥天際,那秦川平原的無邊雨幕,似乎都是由它所播施,實是 一處又險又奇之景。“石馬”在華山玉女祠前。“祠前有拆(坼),拆下有穴,穴有石如馬” (《太華山記》)。由于石馬居此高入云天而又冷氣森森的洞穴之中,所以詩人想象那關中平原的萬里長風都從這里生出。它吹過漢代皇家園林,不僅催開過那里的似錦繁花,也催落過那里的枯枝敗葉,還吹走了漢宮的幾百年繁華,它“閱盡人間春色”,是歷史的見證。這一聯將華山的 “蒼龍”、“石馬” 與關中平原的長風、雨幕聯系起來,與漢宮歷史掛鉤,成功地展示了華山雄偉古遠的風姿,胸次宏廣,想象雄奇,充滿浪漫主義色彩。
“地敞中原秋色盡,天開萬里夕陽空。”頸聯將視線從華山轉到關中平原,縱目遠眺那萬里清秋之景。試看,暮秋季節的關中平原,天高地迥,廣袤無邊,是那樣坦蕩,廓廓乎可以涵容一切; 而夕陽的余暉將它鍍上了一層金色以后,它又變得那樣莊嚴,那樣雄麗,矜矜乎不可犯辱。華山之高與關中平原之廣以及它們的雄奇瑰麗,使詩人真正體會到“造化”的偉大,所以尾聯陡然 一折,轉入對自己的反思:“平生突兀看人意,容爾深知造化功。”“突兀”,高貌; “容”,當。這兩句大意是說: 我平日輕世傲物,自高自得,而今面對這岧峣巍峨的華山與蒼茫空闊的關中平原,才認識到自己是那樣渺小、平庸。詩人面對自然而觸發出對于人生的哲理思考,使全詩的思想意義大大深化。
這首詩景色壯麗,氣象宏偉,情感深沉。首聯言登臨之喜,頷聯、頸聯敘所覽勝景之雄奇,尾聯反思自省,層次清晰。而一以貫之使其構成統一意境的是詩人的“真探”豪氣。末聯自我反思的勇氣,則是這種豪氣的有力折射。沈德潛評此詩說: “滄溟詩有虛響,有沉著,此沉著一路。”此話頗有見地。此詩景大、思遠、情豪、氣長,其沉實雄遠實是它的主要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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