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嗣同《潼關》清、近代山水詩鑒賞
譚嗣同
終古高云簇此城,秋風吹散馬蹄聲。
河流大野猶嫌束,山入潼關不解平。
山川關隘有情乎?這種情,實際上是人的情感外化,當這種外化的情感和歷史地理的沉積相撞擊的時候,勢必掀起巨大的波瀾。譚嗣同是清末維新思潮的闖將,他一經登臨潼關這座千古雄關,自然而然會產生對民族、歷史、山川和力的豪興淋漓的聯想。這首紀游抒懷詩,憑關吊古,包含著詩人對自然和歷史的恢闊豪邁、慷慨激昂的哲理思考。
詩的首句就氣度不凡地把人們的思緒引向無比遼遠的時空深處,“終古”是時間的邈遠,“高云”意味著空間的開闊,一筆就寫盡了閱歷自秦漢以來千古風云的、高踞山崖的雄關英姿。隨之一句“秋風吹散馬蹄聲”,在雙重意蘊中展示了歷史的錯綜: 它既描摹了在秋色中馳馬登臨雄關的風云得意的姿態,又隱括了在這座千古雄關之前,金戈鐵馬交戰的聲響已被秋風吹散的歷史悲涼感。譚氏另一首《出潼關渡河》詩有句云: “崤函羅半壁,秦晉界長河?!边@座作為秦晉分界、關東關西分野的歷史雄關, 足以網羅半壁河山, 牽系著民族分合衰榮的歷史命運。 因此, 馬蹄聲為秋風吹散, 既有蘇東坡“大江淘盡千古英雄”的歷史反省, 又有詩人在清末國勢積弱之秋, 民族之氣在秋風中流散所引起的時代憂患和惆悵。
然而,詩人還在銳意尋找,銳意尋找著民族山川不可泯滅的精魂。“河流大野”之際,似乎可以從容不迫,懸一帆于開闊的江流了。但是詩人依然不改其豪放不羈的氣概,于大野之間猶感身受束縛,向茫茫河水呼喚著沖決一切羅網的叛逆精神。詩人又深知,這種叛逆精神是不會見容于當時當世的,于是他指山為誓,要象奔入潼關的山嶺一樣,恃險爭勢,不解平坦為何物。毫無疑問,詩人是把雄踞千古的潼關作為歷史精神和民族精神的凝結點來對待的,他左手操河,右手攀山,“拔起千仞,高唱入云”,呼喚著全民族跨越艱險,沖決羅網,向前奮飛。
中國抒情詩往往是即景抒情,即景言志,追求物我合一的境界的。其情其志,卻須依憑詩人的胸襟。此詩是光緒八年(1882)詩人自湘赴蘭州省親時作,抒寫的卻不是個人身家的而是民族歷史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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