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昂
故鄉杳無際,日暮且孤征。
川原迷舊國,道路入邊城。
野戍荒煙斷,深山古木平。
如何此時恨,噭噭夜猿鳴。
這是一首五律。次,駐也。樂鄉縣故城在今湖北省荊門縣北,春秋時屬楚,三國時屬吳。此詩當作于自蜀入京之時。盧藏用《陳氏別傳》有云: “年二十一,始入咸京,游太學。歷抵群公,都邑靡然屬目矣。由是為遠近所稱,籍甚。”此年正月,唐高宗至東都(洛陽)。十月,突厥阿史德溫傅奉職二部俱反,自此頻年入寇。“年二十一”,當在調露元年(679)己卯。
首聯鋪敘,言故鄉已經遠離,日暮之時還在孤身趕路。起句以“杳無際”視覺感受表述關山遠隔,次句以“孤征”表述孤凄之情,因而首聯已在樸素的陳述之中飽含戀鄉之情與羈旅之苦。“川原迷舊國”承首句,寫回頭看故鄉的山河原野已杳然無影; “道路入邊城”向前看,腳下道路正向邊城(樂鄉縣)延伸。“舊國”,即首句的“故鄉”,樂鄉縣就中原來說,當為邊遠之城。頷聯為首聯的深化。
“野戍荒煙斷”,從庾信“野戍孤煙起”(《至老子廟應詔》)句化出。我們應特別注意其改“起”為“斷”之用意,抬頭看,古代邊防駐兵舊堡已廢棄不用,無荒煙飄出。這不僅為表述其寂寞孤凄之情,而且含有對唐王朝邊備失修,任外敵虎視的微詞。“深山古木平”,再往遠處看,只見深山古木已被暮色遮住,似已成一片平蕪。這兩句著力描寫眼前景物的荒涼與寂寞,把深沉的戀鄉之情與孤凄的羈旅之苦借眼前的景物托出。這兩句對空間的遠近與時間的順序,敘述平實具體,抒情則貼切深沉。“斷”、“平”二字貼切生動,不可移易。尾聯以一問一答作結,而巧在答語。“噭噭夜猿鳴”實為不答之答,以猿鳴托心情,顯得具體深沉。沈約《石塘瀨聽猿》有“噭噭夜猿鳴”之句,子昂移用來作“如何此時恨?”的答語,是一種創造。
前此風格初成,精華未備。子昂崛起,堅光奧響,遂開少陵之先。方虛谷云:“不但《感遇》為古調之祖,其律詩亦近體之祖也。” (沈德潛《唐詩別裁》)
紀昀曰: “此種詩當以神骨氣脈之間得其雄厚之味,若逐句拆看,即不得其佳處。如但摹其聲調,亦落空腔。” (高步瀛《唐宋詩舉要》卷四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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