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迪
日落松風起,還家草露晞。
云光侵履跡,山翠拂人衣。
王維在陜西藍田有輞川別業,得山水之勝。裴迪作為王維的好友,也常偕同在別業游賞,相互酬唱,各成五言絕句二十首,皆稱《輞川集》。二十首絕句,分詠輞川別業二十處景物,華子崗為輞川一座山,詩以地名為題。王維《輞川集序》說,“與裴迪閑暇各賦絕句”,此詩為其中之一。
“日落松風起”,寫登山游賞,盤桓至夕陽西斜。山上一片松濤,攪人心緒。時間過去,自然引出人的行動: “還家草露晞。”趁著夜晚的露水還少,還是下山回家吧。“晞”本指日光照射,露水蒸發。這里指夕陽在山,夜露未濃。這兩句寫實境,又寫出盡興下山的心情。陶潛《歸園田居》其三有句云: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沾衣不足惜,但使愿無違。”裴迪這首詩開頭兩句,也是同一意思:能夠偕隱于大自然之中,心情自然是愉悅的。
第三、四兩句,上承“還家”,寫下山點染出山居的幽靜。華子崗山勢雖然不甚高峻,但起伏連綿,上下山頗有一段路程。王維的《華子崗》云: “飛鳥去不窮,連山復秋色。上下華子崗,惆悵情何極!”既寫了華子崗的山勢,又寫了與裴迪游賞愉悅之后的惆悵、失落的感受。裴迪的立意與王維有所不同,強調的是行動的閑適。“云光侵履跡”,山上云霧、夕陽交織的光霧,把山徑遮掩得隱隱約約,不甚分別了。“山翠拂人衣”,山間的草木,不斷地掃掠著下山的人的衣服。云光和山翠,仿佛在挽留游人。詩人巧妙地采用了移情心理,把自己留戀華子崗之情,移到崗上云影夕照、草木翠嵐上面,使華子崗上天光云影、花草樹木都具有了與詩人相同的感情心緒了。
全詩以時間的變化起筆,重在寫游人下山和心理感受。詩人愉悅、留戀之情是由山景起興,卻又把愉悅、留戀之情外射到下山所見的景物之中,使景與情水乳交融,自然的華子崗已經變成詩人情緒中的華子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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