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依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這首詞的本事,據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引《藝苑雌黃》云: “柳三變喜作小詞,然薄于操行,當時有薦其才者,上曰: ‘得非填詞柳三變乎?’曰:‘然’。上曰:‘且去填詞’。由是不得志,日與儇子縱游娼館酒樓間,無復檢約。自稱云‘奉圣旨填詞柳三變’?!睆倪@里,我們可以看出柳永雖然自稱“奉圣旨填詞”,實際上牢騷不小。
這首詞,明白如話,而卻往復回環,心理狀態頗為復雜豐富。一起即宣告自己榜上無名。這對多才的青年柳永是個沉重的打擊?!懊鞔卑岛S刺。既稱“明代”,應當是才人悉被錄用,然而柳永卻被遺落了。怎么辦呢? “未遂風云便,爭不恣狂蕩”,這就一任自己放蕩吧!何必管它得失呢?這時內心充溢痛苦和失望,矛盾已極。“才子”兩句,自我安慰,這是不得已的解脫語。
下片從“恣狂蕩”引申而來,既然科舉落第,那么就到風塵女子中尋求知音?!盁熁ㄏ锬啊?,“幸有意中人,堪尋訪”,這是他可以找到慰藉的地方,這些人并不勢利,并不因落第而奚落他,還令他依偎風流,享受青春。“青春都一餉”,青春不再,莫要辜負。結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字面上是開拓了,達觀了,實際上,一個“忍”字,其中飽含辛酸?!皽\斟低唱”,又有多少不可告人的哀楚。柳永后來依然不忘功名,但“及第已老”,這是封建社會知識分子的悲哀。我們知道柳永和聲伎打交道,曾說她們愿意“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云暮雨”(《迷仙引》),可見他這長詞里寫的“煙花巷陌”中人確有他的知音,因而在功名不得意時,訪求她們以求慰藉,這是很自然的事,也是他寫這首詞的思想感情基礎。
仁宗留意儒雅,務本向道,深斥浮艷虛華之文。初,進士柳三變,好為淫冶謳歌之曲,傳播四方。嘗有《鶴沖天》詞云: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及臨軒放榜,特落之,曰: “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景祐元年,方及第,后改名永,方得磨勘轉官。(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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