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興祖
朝云橫度,轆轆車聲如水去。白草黃沙,月照孤村三兩家。飛鴻過也,萬結愁腸無晝夜。漸近燕山,回首鄉關歸路難。
這首小詞,是一個集國仇家恨于一身的弱女子,在被俘后押赴異國的路途中,和著血淚而謳吟出來的一首慘婉欲絕的悲歌。
上片四句,兩句一意,分別描寫此行途中曉行與夜宿的情景。“朝云橫度,轆轆車聲如水去”二句,寫曉行。一早就起程了,大路上車聲繁沓,有如流水,可見車輛絡繹不絕,金兵擄掠的財貨及婦女之多。“白草黃沙,月照孤村三兩家”二句,寫夜宿。跋涉了一整天,抵夜投宿于雄州驛舍之中,只見一彎冷月,映照著白草黃沙,孤寂的村落,幾戶人家。這兩句純用白描,象兩個特寫鏡頭,畫面簡潔鮮明,邊地的荒涼景象宛然可見。而景象的荒涼,也正烘托出作者心境的悲痛蒼涼,是一種寓情于景的寫法。
下片四句,也是兩句一意,抒發作者仰望飛鴻和行近燕山時的心情。“飛鴻過也,萬結愁腸無晝夜”,北地的鴻雁結隊南飛,雁南而人北,雁在長空展翅翱翔,是何等自由自在,而自己卻國亡家破,形單影只,羈赴異邦,因而觸景生情,愁懷郁結,日夜悲傷。“燕山”指燕山府(在今北京)。自五代后晉石敬瑭將燕云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之后,這一地區相繼為遼金兩國所統治。“漸近燕山,回首鄉關歸路難”,燕山越走越近,而故鄉卻越離越遠了。回望南天,想到此生南歸無望,不禁悲從中來,肝腸寸斷!
這首詞字字血,聲聲淚,感情極為沉痛深摯。全詞八句,四層意思,從曉行到夜宿,又從仰望飛鴻到“漸近燕山”,每層之間不加過渡或鋪墊,給人一種流宕跳躍之感。讀此詞如身臨其境,仿佛隨著作者一步一步跋涉于漫漫長途之中,體驗到作者離故土愈來愈遠時那種愈來愈深的內心痛楚。清代詞論家況周頤評論說: “寥寥數十字,寫出步步留戀,步步凄惻。”(《蕙風詞話續編》卷一)這就是此詞藝術上的成功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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