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節然膏當燭籠,凝煙如墨暗房櫳。
晚來拭凈南窗紙,便覺斜陽一倍紅。
古時農家或因缺吃少穿,或為節約開支,不肯花錢添置燈籠蠟燭,往往就地取材,以“松明”代之。那“松明”就是取松樹含油脂的枝節,作照明之用。點燃一支,夜晚出門或迎送客人,既方便,又亮堂,還不怕被風吹滅,簡直比燈籠還管用哩!也有拿它當蠟燭在室內照明的,可有一個缺點,點燃時間較長,濃煙便彌漫室內,會把門窗四壁熏得發黑變暗。詩的前兩句概括而又鮮明地描述了農村“松節然膏”照明的情形,讀者有如身臨目擊。
三、四兩句更作伸展,把“松節然膏當燭籠”的農村習俗渲染得富有詩情畫意。農家為改進“凝煙如墨暗房櫳”的不足,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把松節放在用鐵絲做成的籠內,掛于室外屋檐下,點燃起來,既可作路燈,又可當燈燭,室內室外都亮堂,一物兩用,豈不妙哉?于是詩人以神來之筆,描繪出一幅奇趣橫生的畫面: “晚來拭凈南窗紙,便覺斜陽一倍紅”,那一團搖曳跳動著的紅火,透過雪白的窗紙,映照得室內、屋外一片通紅明亮,比傍晚的太陽還加倍的光明呢!這一幅神奇的畫面,剔透玲瓏,給人以極其深刻的印象。
范成大的四時田園雜興,寫出了那個時代不同階層的人貧富懸殊的生活情況,突出表現了農民勤勞、純樸的精神風貌,展示了一幅幅充滿濃郁生活氣息、色彩明麗的農村風俗畫。封建時代農民的衣食住行等生活條件雖然艱苦,但通過他們的辛勤勞動,也有可能得到一些改善,并感到自給自足的快樂。這種情形,從十二首冬日田園雜興中,就得到充分的反映。農民住的是簡陋的茅屋,但當他們用勞動的雙手,在屋上添茅、房壁密泥之后,就可溫暖地度過冬天: “從教屋外陰風吼,臥聽籬頭響玉簫”。(其三)吃的方面,貧富更顯懸殊,“朱門肉食無風味”,而農民從雪地里挑來“踏地菘”(一種莖短而肥、貼地而生的白菜),燒吃著就覺“味如蜜藕更肥酸”(其七);農民喝著自釀的酒,雖無珍羞佳肴,卻“笑指灰中芋栗香”,豈不是現成上好的下酒之物? (其八)老農出門作客,衣著粗素,“長衫如布縷霜雪,”見了主人卻夸說此乃“家機自織成”(其十二)。前面那首,以松明代燭籠,“便覺斜陽一倍紅”(其四),也是農民因陋就簡的發明創造。讀了這些詩,不僅使我們了解古代農村的風俗、人情,尤使我們產生對古代勞動人民的敬意,他們那種勤則不匱、自力更生的樂觀自信的精神,不是值得我們繼承和發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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