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蔣士銓
偶為共命鳥,都是可憐蟲。淚與秋河相似,點點注天東。十載樓中新婦,九載天涯夫婿,首已似飛蓬。年光愁病里,心緒別離中。
詠春蠶,疑夏雁、泣秋蛩。幾見珠圍翠繞,含笑坐東風?聞道十分消瘦,為我兩番磨折,辛苦念梁鴻。誰知千里夜,各對一燈紅。
〔共命鳥〕《翻譯名義集·雜寶藏經》:“雪山有鳥,名為共命,一身二頭,識神各異,同共報命,故曰命(共)命?!?〔秋河〕秋夜的銀河。李商隱詩:“秋河不動夜厭厭?!?〔詠春蠶〕李商隱詩:“春蠶到死絲方盡”?!惨上难恪诚奶鞜o雁,故曰疑?!财矧恕场钝拧罚骸绑半S陰連陽,一名吟蛩,秋初生,深寒乃鳴?!贝酥^泣如秋蛩。
《水調歌頭》是一首懷念妻子的名作,上片重點在敘事,下片重點在敘情。開篇就提出“共命鳥”和“可憐蟲”。“共命鳥”是比喻夫妻同命運、共呼吸、恩愛之深。“可憐蟲”是喻夫妻的艱難困苦的生活,也如元稹《遣悲懷》中說的:“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第一聯就控制了全詞的悲涼情調。“淚與秋河相似,點點注天東?!弊髡哂勉y河作比喻,已暗示出有牛郎織女隔天河之悲,其思念之淚,象銀河的水一樣,點點滴滴都注入天的東邊。李商隱詩說:“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無題》)“樓中新婦”暗含王昌齡詩《閨怨》之情。十年夫婦,九載別離,新婦之“新”,意義非常深遠。每當“春日凝妝上翠樓”之時,一見“陌頭楊柳色”,不能不“悔教夫婿覓封侯”。理所當然,年復一年,“首已似飛蓬”,夫婿不在,“有甚么心情花兒靨兒打扮得嬌嬌滴滴的媚”?離別的九個年頭,“衫兒袖兒揾濕做重重疊疊的淚”,因此,“年光愁病里,心緒別離中”。轉入下片,“詠春蠶,疑夏雁,泣秋蛩?!币谎砸员沃褪且荒晁募径荚诳嗨伎嘞胫??!按盒Q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思念之情是至死方休的。最使他內疚的是沒有使妻子過雍容華貴的生活,讓妻子揚眉吐氣,“含笑坐東風”。還有,使他更為心痛的是聽說妻子十分消瘦,為他兩番磨折,“辛苦念梁鴻?!薄傲壶櫋倍职瑑蓪右馑?,一是安貧樂道,一是相敬如賓。結句:“誰知千里夜,各對一燈紅?!币环N“玉爐香,紅蠟淚”的相思之情油然而生,什么時候,“共剪西窗燭,欲話巴山夜雨時”(李商隱《夜雨寄北》)呢?! 聯想翩翩,余情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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