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池賜酒敞云屏,羯鼓聲高眾樂停。
夜半宴歸宮漏永,薛王沉醉壽王醒。
李商隱的詠史詩頗有“小說氣”。他往往通過“合理想象”,描繪出歷史生活的某一片斷場景,以及人物的活動與心理,讓讀者自行領味其中寓含的微旨。這首《龍池》由于涉及一個很難正面下筆的題材——唐玄宗將原為其子婦壽王瑁之妃的楊玉環據為己有的事情,這種合理想象、側面虛點、有案無斷的寫法便更有用武之地了。
前兩句描寫龍池宴飲。龍池在興慶宮內。龍池賜酒,敞開分隔內外的云母屏風,表明這是玄宗在宮中所設的不分內外的家宴,參加者除玄宗、諸王外,自然也包括宮中新寵楊貴妃在內。席上少不了奏樂助興,然而卻非通常的絲管競逐,而是羯鼓高奏,眾樂皆停。羯鼓狀如漆桶,用兩杖敲擊,其聲破空透遠。玄宗特愛此樂,一次聽琴未畢,就叱琴師出去,說:“速召花奴(汝陽王李琎小名)將羯鼓來,為我解穢!”透過這個細節,可以感受到唐代宮廷浸染的胡風,以及帝王愛好的君臨一切,與下兩句之間存在著有神無跡的聯系
三四轉寫宴罷歸寢、薛、壽二王一醉一醒的情景,純從想象落筆。玄宗弟李業封薛王,開元二十二年卒,詩中所寫當指嗣位的薛王李琄,但亦不必拘實詳核,詩人不過偶舉作襯而已。薛王胸無隱痛,席上自必開懷暢飲,故宴歸立即沉醉酣睡。壽王則身遭難忍而又不得不強自隱忍的痛苦,平日積郁在胸,今日席上,目擊王府舊歡已成宮中新寵,更不免受到強烈刺激,滴酒難以下咽,因此宴罷歸來,自然是伴著悠長的宮漏徹夜無眠了。著一“醒”字,思念、痛苦、憤郁、羞辱之情全部包蘊。
詩中雖采用了類似小說的寫法(如對宴會與宴歸情景的想象及細節描寫),但詩畢竟不同于小說,“壽王醒”這一細節中所包蘊的許多心理活動,沒有也不必象小說那樣展開描。通篇沒有一處正面揭露玄宗的亂倫之行,沒有一句直接譴責的話,但借助想象典型場景的描寫,卻收到了比正面描寫,直接譴責更好的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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