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桔綠時。
這首詩是蘇軾于宋哲宗元祐五年(1090)初冬在杭州任上作的。蘇軾先后兩次出任杭州,這是第二次。由于派系傾軋和新黨攻擊,他被迫離開朝廷,于元祐四年(1089)三月,以龍圖閣學(xué)士出知杭州。上任后,就遇上浙西大災(zāi)。他一邊連連上書朝廷,請求免稅,減價出糶常平米;一邊興修水利,疏浚西湖、茅山河、鹽橋河、錢塘六井等。這首詩就是蘇軾在這樣的背景下寫給好友劉景文的。劉景文,名季孫,河南祥符人,工詩文。當(dāng)時任兩浙兵馬都監(jiān),駐杭州。蘇軾以國士目之,曾予以舉薦。蘇軾與他有多首酬唱之作,如前有《真覺院有洛花,花時不暇往,四月十八日與劉景文同往賞枇杷》詩,后有《喜劉景文至》、《和劉景文見贈》、《次前韻送劉景文》等。可見,蘇、劉二人交誼之深。
由于蘇軾曾以詩得罪,而當(dāng)時文網(wǎng)依然存在,他只好采取比較謹(jǐn)慎的態(tài)度,用詩歌抒發(fā)一些個人感慨。詩的前二句寫初冬時節(jié)的兩種景物:“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先寫荷花凋殘,荷葉已盡。再寫菊花零落,而枝干挺撥,“傲霜”兩字揭示了菊花枝干耐寒的本性,也流露出詩人的贊賞之情。兩種景物互相映襯、對照:一是既已凋謝,則蕩然無存;一是雖已衰殘,而風(fēng)骨仍在。詩人的褒貶之意是顯而易見的。這兩句妙在寫景中有寄托,借花寫人,寫出兩種不同的人格。我們知道,蘇軾一生仕途坎坷,但從不消極悲觀。此時雖不是身處逆境,卻也不很得意。這里是否以“傲霜”的菊枝自喻,表現(xiàn)出一種倔強的性格?看來是值得我們玩味的。第二句是古典詩歌中有名的警句,經(jīng)常被人引用,并不是偶然的。
詩的后兩句是詩人的議論,表達(dá)了詩人與眾不同的見解:“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桔綠時。”在詩人看來,“橙黃桔綠時”,乃是收獲的季節(jié),碩果累累的季節(jié),因而算得上“一年好景”。這就一反自古以來文人雅士們關(guān)于寒冬衰颯的情調(diào),表現(xiàn)出一種昂揚的氣概和樂觀的情緒。而這,也正是這首詩的基調(diào)。
《苕溪漁隱叢話》曾將蘇軾這首詩與韓愈的《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二首·其一》作過比較:“‘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此退之早春詩也;‘荷盡已無擎雨蓋,……’此子瞻初冬詩也。二詩意思頗同而詞殊,皆曲盡其妙。”《蘇詩選評箋釋》卷五也曾稱贊蘇軾這首詩:“淺語遙情”。這些贊評或許可以幫助我們領(lǐng)略這首詩的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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