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兩宋詞·歐陽修·漁家傲》歐陽修

歐陽修

近日門前溪水漲。郎船幾度偷相訪。船小難開紅斗帳^①。無計向^②。合歡影里空惆悵^③。愿妾身為紅菡萏^④。年年生在秋江上。更愿郎為花底浪。無隔障。隨風逐雨長來往。

注釋 ①斗帳：形如覆斗的小帳子。古詩《孔雀東南飛》：“紅羅覆斗帳，四角垂香囊?！雹跓o計向：猶言無計奈何。向，語助辭。③合歡：這里指合歡蓮，即雙頭蓮，又名同心蓮。④菡萏(hàndàn)：即荷花。

鑒賞 這首詞描寫的是一位采蓮女的戀情。

與一般由景入情或以景寫情起句的詞作不同，本詞以敘述開篇。由于近日門前溪水漲滿，河面開闊，行船極為方便，她的情郎就多次偷偷地劃船來訪?？赡苁怯捎谄綍r二人隔溪而居，來往不是太方便，因此兩個人倍加珍惜這幾次相會的機會。他們想雙棲雙宿，可是畢竟郎船太小，甚至掛不上一頂小帳子。為什么要掛小帳子呢?詞中也作了交代，因為是“相偷訪”，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女婿上門，人言可畏，所以要顧忌形象的。然而“船小難開紅斗帳”，這就難為住了他們，因為想不出辦法，渴望相親相愛的他們就只好望著雙頭同心的蓮花，心懷無限惆悵?！半y開紅斗帳”“無計向”“空惆悵”，重疊反復，我們可以想見男女主人公的窘急無奈和惆悵失落之情何等深重。同樣是寫戀情，宋郭茂倩《樂府詩集》卷四四所錄《子夜歌》云：“綠攬迮題錦，雙裙今復開。已許腰中帶，誰共解羅裳?！庇衷疲骸罢l能思不歌，誰能饑不食。日冥當戶倚，惆悵底不憶。”相比以上所舉民歌而言，詞中的描寫雖然顯得還有所顧忌，但比起當時其他士大夫的詞作，已經(jīng)顯得極為大膽、直率了。在這首詞中，男女主人公是真心相戀相愛的一對，他們之間的愛情沒有青樓的旖旎和閨閣的幽緒，更多的是一種純粹和美好。

下闋寫采蓮女面對秋江中搖曳生姿的紅蓮忽發(fā)奇想，說自己愿意為荷花，愿情人為水浪，在秋江上年年月月相親相近，哪怕是風吹雨打也要長相廝守，永不分離?！拜蛰獭迸c“花底浪”是“無隔障”的，與上文幾度相訪而不得相呼應，也說明了這位采蓮女的單純可愛。這幾句詞圍繞現(xiàn)場情景設喻，可以看作是采蓮女對情郎忽發(fā)奇想的情話，也可以看作是男女海誓山盟的誓詞。在她的愿景中，既有對荷花與水浪相伴相戲般親密愛情的憧憬，也有對今后生活中可能遇到風吹雨打考驗的充分心理準備。在意象上，那水面上紅色的蓮花，分明是女主人公火紅的愛情理想：熱烈、純真、一往而深。

全詞以蓮塘秋江為背景，突破了以往閨閣庭院的窠臼，以水鄉(xiāng)青年男女的愛情為對象，突破了思婦游子格調(diào)，在詞史上具有一定的開創(chuàng)意義。它繼承了南朝樂府民歌的傳統(tǒng)，用淺近的語言、直率的筆觸來抒情敘事，真切自然。采用了比興、想象等手法，尤其即景設喻，用“紅菡萏”和“花底浪”來比喻二人相依相偎的親密關系，顯得艷而不浮，清新活潑。(李飛躍)

秋渚文禽圖 【宋】 惠崇

中國臺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