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天香 龍涎香》·王易簡
王易簡
煙嶠收痕,云沙擁沫,孤槎萬里春聚。蠟杵冰塵,水研花片,帶得海山風(fēng)露。纖痕透曉,銀樓小、初浮一縷。重剪紗窗暗燭,深垂繡簾微雨。余馨惱人最苦,染羅衣少年情緒。謾省珮珠曾解,蕙羞蘭妒。好是芳鈿翠嫵,奈素被濃熏夢無據(jù)。待剪秋云,殷勤寄與。
據(jù)記載,公元1278年(臨安城陷的第三年)元僧江南大總管楊璉真伽發(fā)掘南宋高宗孟妃等6個帝妃的陵墓。周密、王沂孫、張炎、李彭老、唐玨、王易簡、唐藝蓀等14人,即以詞賦龍涎香、白蓮、莼、蟬、蟹等五物,分詠其事。
這首詞破題從龍涎香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寫起。據(jù)《嶺南雜記》云: “龍涎于香品中最貴重,出大食國西海之中,上有云氣罩護(hù),則下有龍蟠洋中大石,臥而吐涎,飄浮水面,為太陽所爍,凝結(jié)而堅(jiān),輕若浮石,用以和眾香,焚之,能聚香煙,縷縷不散。” “煙嶠”,指水中石上“云氣罩護(hù)”的煙直沖而上; “收痕”是說后來它逐漸斂跡了。“云沙擁沫”,指飄浮水面的云煙。
采得龍涎后,接寫制造龍涎香。“蠟杵冰塵,水研花片”,龍涎須“和眾香”。“冰塵”、“花片”似指制成龍涎香的原料。
接下來再寫點(diǎn)燃龍涎香的情狀。“纖痕透曉”,喻指纖巧明徹。“銀鏤小、初浮一縷”,如用銀雕而成,一縷一縷地閃動著光彩。
“余馨惱人最苦”,承上二句,徑直抒情,道出凄涼況味。但裊裊香煙之所以感覺“惱人”,是由于它引起了一段“少年情緒”。對于當(dāng)那美好的往事,盡包容在“珮珠曾解,蕙羞蘭妒”八個字中。前四個字猶如“香囊暗解”,以示情摯意深,故以“珮珠” (身上佩帶金玉飾物)相贈。“蕙”、“蘭”均是香草名。“蕙羞蘭妒”喻對方情意綿綿。“好是芳鈿翠嫵,奈素被濃熏夢無據(jù)。” “芳鈿翠嫵”指所思的人。“素被熏香”,用典,見《漢宮儀》應(yīng)劭注: “尚書每入直(值)臺中,女侍二人執(zhí)香爐燒蕙以從,使護(hù)衣服。”不復(fù)當(dāng)年愛熏香的風(fēng)情,抒發(fā)時移事異的今昔之感。這里詞人于“素被濃熏”前用一“奈”字,后接以“夢無據(jù)”,是說即使“素被濃熏”,也“尋好夢,夢難成了”。
最后,詞意再一轉(zhuǎn)折: “待剪秋云,殷勤寄與。”剪秋云以寄遠(yuǎn),亦如明知素被濃熏無益而仍要熏,尋夢無成仍要尋一樣,都表現(xiàn)出情深一往,矢志不移。
這首詠物詞寫于“結(jié)社賦詩”的特定環(huán)境,應(yīng)該說其所寄托者,即哀宋帝陵寢被掘事。上片切題,先寫龍涎的采集,后寫制作、燃香,轉(zhuǎn)而展開人事活動。下片以“珮珠曾解,蕙羞蘭妒”,風(fēng)流旖旎的少年時事,喻指南宋覆亡前的美好時光。最后詞意曲折,雖良時不再,舊歡如夢,而仍要一再追尋,強(qiáng)作寬解,并以秋云可寄,抒發(fā)拳拳故國之思,可謂心誠意堅(jiān);而且此詞由首至尾,無衰颯氣,在宋遺民詞中,是較有筋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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