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賀新郎①·魏了翁》
此別情何限。最關情②、一林醒石,重湖賓雁。幾度南樓攜手上,十二闌干憑暖③。肯容我、樽前疏散④。底事匆匆催人去,黯西風、別恨千千萬。截不斷,整仍亂。 三年瞥忽如飛電⑤。記從前、心情雙亮,意詞交刬⑥。千古黎蘇⑦登臨意,人道于今重見。又分付、水流冰冸。滿腹余疑今誰問,上牛頭⑧、凈拭乾坤眼⑨。聊爾耳,恐不免。
①賀新郎,詞牌名。 ②關情,動心,牽動情懷。 ③十二闌干,曲曲折折的欄桿。十二,言其曲折之多。宋張先《蝶戀花》詞之一:“樓上東風春不淺,十二闌干,盡日珠簾卷。” ④樽,盛酒器。唐李白《行路難》:“金樽清酒斗十千。” ⑤瞥(piē)忽,猶倏忽。唐李紳《逾嶺嶠止荒陬抵高要》詩:“瀧夫擬檝劈高浪,瞥忽浮沉如電隨。” ⑥刬(chǎn),同“鏟”。全部,一律。蘇,植物名(“紫蘇”或“白蘇”的種子,稱“蘇子”)。 ⑦冰冸,冰凍融解;比喻渙散、消失。
⑧牛頭,牛的頭;牛頭形的酒樽。 ⑨乾坤,天地;男女。
這是一首表達作者傷春感逝之情的詞。言詞干練精致,景情交相映襯,愁緒哀怨之情淡淡地流露而出。
詞的上片寫道:“此別情何限。”作者抒寫別離之情,抒發曠別久離的情懷,作者所強調的不是簡單的家人分別、泣涕漣漣,而是與故國佳境的訣別,帶著對往昔的無限追思和痛心遺憾。“最關情、一林醒石,重湖賓雁。幾度南樓攜手上,十二闌干憑暖”一句中“關情”即動心稽首、牽動情懷,作者借用陶淵明的醒石明智的典故,凸現自我的決心和志向。作者在想像之中,對故國、佳期美景的追憶,如同妙美驚絕的女子相與憑欄,表述情懷。一個“暖”字,用的生動傳神,表達的是真摯而熾烈的情思,是依戀一個事物的最狂妄境界,當然也是最迷離的一幕。“肯容我、樽前疏散”這一句,作者似乎是夢境歸來,回到現實,依然心中苦悶,借酒澆愁。隨后作者表達的是思緒的煩亂,心境的孤寂無聊:“底事匆匆催人去,黯西風、別恨千千萬。截不斷,整仍亂。”
下片首句寫道:“三年瞥忽如飛電。記從前、心情雙亮,意詞交刬。”作者感傷時光的流逝,暗含自己歲月的虛度,回想當年,美麗情景時常浮現。“千古黎蘇登臨意,人道于今重見”,作者回念千古,暢想登臨抒懷的情景,夢想重逢的欣喜。其實這更表達著作者對現實的失望和對昨日國盛時期的念念依戀。“又分付、水流冰冸。滿腹余疑今誰問,上牛頭、凈拭乾坤眼”這幾句,作者抒寫的是困惑疑云滿載心間的痛苦之情,在作者心中,生活的困頓常使自己迷茫無助,感覺前途渺茫、心境猶如僵凍的堅冰。詞的尾句,作者強化無奈苦悶的心情:“聊爾耳,恐不免。”這是作者對世事的擔憂和對生途的迷茫心境的表達。
闌干即樓欄之所,或臨水顧盼,或懸高抒懷,然而更多的卻是苦悶惆悵和煩惱傷懷。作為意象是經歷坎坷、飽經世事滄桑的詞人常常借以慨嘆的對象。莫上樓、莫憑欄,因為樓上易生愁情,憑欄愁更愁。“樓高莫近危欄倚”(歐陽修《踏莎行》),“悔上層樓”(蘇東坡《沁園春》)。詞人在苦苦徘徊之余,倚在欄桿側邊,希望身心有所依靠。其中有思念故人的,也有表達詞人思念佳人的苦衷。
●賀新郎,參見第306頁相關介紹。
●醒石小傳。陶淵明少時是在農村度過的,環境的影響使陶淵明與山石為伍,成為我國歷史上較早的風流愛石人。在其隱居的地方有一塊與他常年相伴的石頭,每當他酎酒小憩時則倚石為榻,世稱“醉臥石”。明朝林有麟的《素園石譜》對此石有錄:“陶淵明所居東里有大石。陶淵明常醉眠其上,名之曰醒石。”
孤獨憂郁的眼神,苦悶彷徨的心境,這似乎是一場瘟疫;滿懷雄才與抱負的志士仁人,何嘗不在聲聲流露,宛如壯士的低哭,輕描淡寫中,卻含有啼血的憤懣。
搗練子令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
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作者在這首小令中,著力表現秋夜搗練聲給一個因孤獨苦悶而徹夜難眠者帶來的內心感受,傳達了一種難言的心理隱秘與情緒氣氛。境界的鮮明如畫與意象的深蘊含蓄是這首詞在意境創造上的主要特征。
前面兩個三字句,“院”與“庭”是兩個遠、近景交錯鏡頭的巧妙組合。“深院”顯然是世家豪族的深宅大院。“小庭”則是千重萬落中的一個獨立小院。從全景到細節,把讀者不知不覺地引入畫面,置身于一個具體可感的環境之中。兩幅畫面分別用兩個極平凡的字“靜”和“空”來點化,應細加體味。借大宅院之“靜”,讓人恐懼,靜得讓人透不過氣,顯然是在心理壓抑下而產生的一種深在的靜謐感。小庭“空”,帶有一種壓抑感和冷落感,一個寂寥空虛,百無聊賴的人處身于這種氛圍,也表達作者難以忍受的孤獨、郁悶和焦慮。“斷續寒砧斷續風”,更渲染了這種沉寂、靜謐,那木杵捶擊石砧的咚咚聲被陣陣悲涼的秋風蕩來,無止無休更加深了主人公的孤寂感。接著作者近處著筆,畫面上映出特寫:夜深了,秋月如水,隨同寒砧聲從門窗一起瀉入,攪擾得他心神不寧,輾轉反側,無法入睡。“無奈”二字,仿佛涌現詞人緊皺的眉頭和無限焦慮而又無可奈何的眼神。
寒砧聲作為一種情感的形式或象征,征婦別離愁怨,也是情人的思憶之情。而這首小詞獨有的特點是:景象單純,明晰,而意象卻撲朔迷離,模糊朦朧,包含著一種莫名的心理情緒和感受,這也是李煜詞作直抒胸臆之外的另一種含蓄風格。
底事匆匆催人去,黯西風、別恨千千萬。
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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