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賀新郎 送陳真州子華》

北望神州路，試平章、這場公事，怎生分付?^②記得太行山百萬，曾入宗爺駕馭。^③今把作握蛇騎虎。^④君去京東豪杰喜，想投戈下拜真吾父。^⑤談笑里，定齊魯。^⑥兩河蕭瑟惟狐兔。^⑦問當年、祖生去后，有人來否?^⑧多少新亭揮淚客，誰夢中原塊土?^⑨算事業須由人做。應笑書生心膽怯，向車中閉置如新婦。^⑩空目送，塞鴻去。⁽¹¹⁾

【注釋】 ①陳真州子華：作者的朋友陳韡，字子華。曾于寶慶三年四月移知真州。作者以本詞為之送行，故以其官所地望相稱，謂之陳真州。真州，治今江蘇儀征縣。②神州：本指全中國，此指中原被占領土。平章：評議、謀畫。這場公事：指抗金與收復失地這件國家大事。分付：處置，安排。③“記得”二句：指南宋初太行山一帶百萬抗金義軍，曾歸入宗澤統一指揮。熊克《中興小紀》：“自靖康以來，中原之民不從金者，于太行山相保聚?！庇?a href="http://www.tenkaichikennel.net/shiji/luyou/" target="_blank" class="keylink">陸游《老學庵筆記》卷一：“建炎初，宗汝霖(澤)留守東京，群盜降附者百余萬，皆謂汝霖為宗爺爺?！雹芙瘢褐府斀駡陶?。把作：當作。握蛇騎虎：對待危險事物。好比握著蛇不敢松手，騎著虎上下為難。當時統治者對各路義軍很不信任，又想控制，又很害怕，好比是握蛇騎虎。⑤京東：汴京東面，宋代稱作京東路，地域包括現在山東、河南東部、江蘇北部。陳子華要去的真州屬于京東路。豪杰：指義軍將士。投戈下拜真吾父：放下武器投降。投戈：放下武器。真吾父：指投降歸順?！端问贰ぴ里w傳》載：張用在江西作亂，岳飛以書信曉以大義，令其歸降。張用讀后極其感佩，說：“真吾父也。”隨即歸降岳飛。⑥談笑里，定齊魯：輕而易舉便可收復山東失地。齊魯：今山東一帶。⑦兩河：河北東路和河北西路，地域相當于今天河北省和河南省的黃河北岸地區。蕭瑟：景象荒涼。狐兔：各種野獸。也暗指敵人。⑧祖生：即祖逖?！稌x書·祖逖傳》載：晉元帝時，祖逖統兵北伐，擊敗石勒，收復了黃河以南地方。這里借指岳飛、宗澤等曾在中原開展抗金斗爭的將領。⑨“新亭”典見前辛棄疾《水龍吟》(渡江天馬南來)注③。新亭揮淚客：指只知道痛哭流涕，而不肯為收復失地作具體工作的南宋士大夫。塊土：土地。⑩書生：作者自指。向車中閉置如新婦：意思是見不得世面。這是作者自嘲的話。典出《梁書》卷九《曹景宗傳》：“景宗謂所親曰：‘今來揚州作貴人，動轉不得。路行，開車幔，小人輒言不可。閉置車中如三日新婦。遭此邑邑，使人無氣。’”(11)塞鴻：邊塞的鴻雁。指將赴真州前線的陳子華。

【譯文】 向北望神州，神州路漫漫。收復中原天下事，試問諸君怎么辦?記得當年太行山，義軍嘯聚百余萬。宗澤精誠感天地，義軍歸順聽調遣。當今執政見識短，總認義軍作危險。您去京東作統帥，義軍將士定開顏。放下武器來歸附，將您當作父母官。談笑聲里定乾坤，收復山東功不淺。

黃河北面好凄涼，敵人逞兇狐兔竄。當年抗敵有祖逖，祖逖去后誰有膽?此間多少士大夫，每到新亭開飲宴，酒足飯飽空流淚，誰人心里有中原?細思來，無論何樣的事業，總要由人來干。可笑我這弱書生，臨陣之時心膽戰。好比新婦躲車中，目送天際飛鴻遠。

【集評】 明·楊慎：“《后村別調》一卷，大抵直致近俗，效稼軒而不及者也。其送陳子華帥真州詞，壯語亦可立懦?！?《詞品》卷五)

現代·錢仲聯：“詞中提出‘這場公事，怎生分付’之命題，是后村詞中愛國精神比較高昂之代表作?！?《后村詞箋注》)

現代·夏承燾：“這是送友人陳子華赴真州提點刑獄任的詞。真州在長江北岸，今江蘇省儀征縣，是南宋的邊防前線。故作者在詞中希望陳子華能聯絡兩河豪杰，恢復中原，重建象宗澤那樣的兵威和祖逖那樣的事業。同時也感嘆兩河淪陷，狐兔縱橫。最后以嘆息自己不能發揮才力作結。豪情壯闊，足與陳亮詞媲美。(《唐宋詞選》)

現代·唐圭璋等：“詞中突出了南宋初年太行山義軍的實力和聲勢，希望陳韡能夠北上和義軍聯系，為恢復中原作出貢獻;另外也對朝中膽怯的‘新亭揮淚客’，投之以蔑視的一瞥。楊慎所謂‘壯語足以立懦’。也即指其慷慨陳詞，以國事為重的氣慨?！?《唐宋詞選注》)

【總案】 本詞是一首對朋友寄予希望的名作。其希望便是“談笑里，定齊魯”，即和平解決與山東一帶義軍的爭端。作者引述了歷史的經驗教訓，強烈主張向宗澤學習，團結義軍一道抗金，反對當朝統治者對義軍“握蛇騎虎”式的疑懼態度。這種正確見解，在當時的士大夫階層中是很難得的。篇末以新婦自比，間接表達出對陳子華有報國機會的羨慕。全詞豪情更兼豪語，寫得壯懷激烈，令人讀之感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