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迷神引 貶玉溪，對江山作》

黯黯青山紅日暮。^②浩浩大江東注。余霞散綺，向煙波路。^③使人愁，長安遠，在何處。幾點漁燈小，迷近塢。^④一片客帆低，傍前浦。^⑤ 暗想平生，自悔儒冠誤。^⑥覺阮途窮，歸心阻。^⑦斷魂素月，一千里、傷平楚。^⑧怪竹枝歌，聲聲怨，為誰苦。^⑨猿鳥一時啼，驚島嶼。燭暗不成眠，聽津鼓。^⑩

【注釋】 ①玉溪：水名，在江西省境內，源出玉山縣懷玉山，流經上饒等地入鄱陽湖。晁補之于紹圣末謫貶監處、信州酒稅，信州治所在上饒。此處以玉溪代指信州。②黯黯(an暗)：深黑色。③余霞散綺：謂余霞燦爛如同錦緞。南齊謝朓《晚登三山還望京邑》詩有“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語。綺，有花紋的絲織品。煙波：謂水波渺茫，遠望如煙霧籠罩。④塢：水邊停船之處。⑤浦：水濱。⑥儒冠誤：見晁補之《摸魚兒·東皋寓居》注⑩。⑦阮途窮：史載阮籍：“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 ⑧斷魂：因悲傷而心神恍惚貌。素月：白色的月光。平楚：猶平林。楊慎《升庵詩話》卷二云：“楚，叢木也;登高望遠，見木杪如平地，故云平楚。” ⑨竹枝歌：原為巴渝(今四川省東部)一帶民歌，后經文人采錄、潤色，多寫旅人離思愁緒，其調哀婉凄苦。蘇軾在其《竹枝歌》九首序云：“竹枝歌本楚聲，幽怨惻怛，若有所深悲者。” ⑩津鼓：渡頭的更鼓。

【譯文】 青山漸暗，紅日西沉，浩蕩的江水向著東方奔騰而去，天際的晚霞如錦繡一般璀璨。我回首來路，煙波浩渺，不禁勾起無盡的悲愁。京師遙遠，難以尋覓。幾盞漁燈閃著昏黃的光亮，近處的船塢也迷茫不清。我乘坐的船帆從桅桿上低低落下，慢慢停靠在前浦。暗想平生，恨讀書做官把自己誤。到如今才覺得日暮途窮，歸隱田園的愿望也難以實現。遠望灑在千里平林之上的白色月光，不禁令人魂斷神傷。那聲聲凄哀的竹枝歌，仿佛是為我而悲苦!猿猴的哀叫，夜鳥的啼鳴，更使整個島嶼驚恐。面對昏黃的燭光，我難以入眠，只好躺在床上，聽著渡口上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更鼓聲。

【總案】 此詞為貶謫信州途中所作。詞人通過對從日暮到夜晚江邊景物的描寫，抒發了羈旅生活的寂寞和哀愁，表現出遭受打擊后的怨抑和對仕宦的厭倦。上片以生動的筆觸描繪出日暮時分江上的情景，從青山日暮，大江東注，到余霞散綺，回首煙波;從漁燈閃爍，船塢迷茫，到客帆低垂，船傍前浦，落筆氣勢宏偉，愈寫愈細，景象也由壯麗漸變為迷離，這正是詞人郁郁情懷、迷茫心緒的外化。換頭直抒誤入仕途的悔恨，感嘆命蹇途窮，歸隱難成。接著用素月、怨歌、猿啼、鳥鳴、燭暗、津鼓等景物，從多方面烘托貶謫途中凄楚悲涼的心境。詞先以景寓情，后用景托情，都情景交融，形象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