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六州歌頭》

龍蟠虎踞，今古帝王州。^①水如淮，山似洛，鳳來游。^②五云浮。宇宙無終極，千載恨，六朝事，同一夢休。更莫問閑愁。風景悠悠。得似青溪曲，著我扁舟。對殘煙衰草，滿目是清秋。白鷺汀洲。夕陽收。黃旗紫蓋，中興運，鐘王氣，護金甌。^③駐游蹕，開行殿，夾朱樓，送華輈。^④萬里長江險，集鴻雁，列貔貅。^⑤掃關河，清海岱，志應酬。^⑥機會何常，鶴唳秋聲處，天意人謀。^⑦臣今雖老，未遣壯心休。擊楫中流。^⑧

【注釋】 ①龍蟠虎踞：形容金陵古都地形雄壯險要。據(jù)晉張勃《吳錄》載：“劉備曾使諸葛亮至京，因睹秣陵山阜，嘆曰：‘鐘山龍盤，石頭虎踞，此帝王之宅也?！雹诨矗夯春?。洛：洛陽。鳳來游：語本李白《登金陵鳳凰臺》“鳳凰臺上鳳凰游”詩意。③黃旗紫蓋：古代迷信說法，天空出現(xiàn)黃旗紫蓋狀云氣，為出帝王之兆。據(jù)《宋書》載：“漢世術士，言黃旗紫蓋見于斗牛之間，江東有天子氣?！辩娡鯕猓褐^鐘山有帝王之氣。金甌：本為盛酒器皿;借指國土，或比喻疆域完固。④蹕(bi)：皇帝的車駕。華輈(zhou)：指精美的車駕。輈：車轅。⑤鴻雁：這里比喻災亂流離之民，亦稱“哀鴻”。貔貅(pi xiu)：本為古代的一路猛獸，這里比喻勇猛的將士。⑥海岱：指古代青、徐二州之域，在東海與泰山之間。這里泛指北方淪陷區(qū)。⑦鶴唳風聲：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典故。據(jù)《晉書·謝玄傳》載：前秦苻堅率百萬大軍進攻東晉，于淝水列陣，為謝玄痛擊，大敗而逃，途中望八公山草木皆疑為伏兵，聞風聲鶴唳亦以為追兵。⑧擊楫中流：比喻志節(jié)慷慨豪壯。典出《晉書·祖逖傳》：“(祖逖)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p>

【譯文】 龍蟠虎踞勢險要，金陵自古帝王州。青山似洛水如淮，鳳凰臺上鳳來游，五色云霓城上浮。宇宙廣袤無終極，六朝舊事千載恨，盡隨流水一夢休。莫問閑愁有幾許，唯觀風景清悠悠，猶有清溪曲曲著小舟。放眼江天殘煙草，蕭瑟滿目是清秋，白鷺汀洲夕陽收。

黃旗紫蓋中興運，帝王之氣未曾收，鐘山有靈護金甌。天子出巡駐行宮，臣民夾道送龍駕。列集哀鴻與貔貅，萬里長江險可守。掃清關河與海岱，抗戰(zhàn)恢復志應酬。機不可失有天意，克敵制勝在人謀。我今雖老心猶壯，尚能擊楫誓中流。

【總案】 王埜于理宗淳佑末，曾任沿江制置使，江東安撫使。此詞可能即作于詞人江東安撫使任上。詞人登覽金陵形勝，追念六朝舊事，感愴國勢衰微，然而他并沒有消沉與絕望，他分析金陵的地理形勢和南宋君臣的心理特征，慷慨激昂地指出：只要君臣上下一心，立志進取，就能夠恢復失地，統(tǒng)一中國。全詞不啻中興露布，頗能振奮人心。在藝術表現(xiàn)上，上片寫景，憑吊感傷;下片言志，慷慨激昂。于凄惻感傷中重新振作奮發(fā)，感傷而不消沉，豪放而不失理智，可謂亦柔亦剛，冷熱相濟，既凄清又雄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