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桂枝香(登臨送目)》

登臨送目^①，正故國^②晚秋，天氣初肅。千里澄江似練^③，翠峰如簇。歸帆去棹斜陽里，背西風，酒旗斜矗^④。彩舟云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⑤。

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⑥，悲恨相繼。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⑦舊事如流水^⑧，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后庭》遺曲^⑨。

【注釋】

①送目：遠望。

②故國：金陵為南朝舊都，故云。

③澄江似練：謝眺《晚登三山還望京邑》詩：“余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似練，謂江水好象白練。

④矗：直立。斜矗，猶言斜插。

⑤難足：難以用圖畫描繪出來。

⑥門外樓頭：用杜牧“門外韓擒虎，樓頭張麗華”詩意。這里用來表示六朝之終結。

⑦六朝：吳、東晉、宋、齊、梁、陳。

⑧舊事隨流水：化用唐竇鞏《南游感興》詩：“傷心欲問前朝事，惟見江流去不回。”

⑨后庭遺曲：陳后主游宴后庭，其曲有《玉樹后庭花》。后庭遺曲，即后庭花，為《玉樹后庭花》的簡稱。

【評點】

楊湜《古今詞話》：金陵懷古，諸公寄詞于《桂枝香》凡三十余首，獨介甫最為絕唱。東坡見之，不覺嘆息曰：“此老乃野狐精也。”

張炎《詞源》：詞以意趣為主，要不蹈襲前人語意。如東坡中秋水調歌（詞略）、王荊公金陵懷古桂枝香（本詞略），……此數詞皆清空中有意趣，無筆力者未易到。

張惠言《張惠言論詞》：《桂枝香》登臨送目：情韻有美成、耆卿所不能到。

梁啟超《飲冰室評詞》：李易安謂介甫文章似西漢，然以作歌詞，則人必絕倒。但此作卻頡頑清真、稼軒，未可謾低也。

吳梅《詞學通論》：荊公不以詞見長，而《桂枝香》一首，大為東坡嘆賞。各家選本，亦皆采錄。第其詞只穩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