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應天長》

條風布暖，^①霏霧弄晴，池塘遍滿春色。正是夜臺無月，^②沈沈暗寒食。梁間燕，前社客。^③似笑我、閉門愁寂。亂花過，隔院蕓香，^④滿地狼藉。長記那回時，邂逅相逢，^⑤郊外駐油壁。^⑥又見漢宮傳燭，飛煙五侯宅。^⑦青青草，迷路陌。強載酒、細尋前跡。市橋遠，柳下人家，猶自相識。

【注釋】 ①條風：立春以后的風。《初學記》引《易通卦驗》：“立春，條風至?！?②夜臺：指墓穴。李白《哭善釀紀叟》：“夜臺無曉日，沽酒與何人?” ③前社客：社，舊時祭社神的日子。有春秋兩社。燕子在春社前從南飛北，故叫前社客。④蕓香：此處指亂花之香氣。蕓，香草名。⑤邂逅：不期而遇。⑥油壁：指古代一種車壁以香料涂飾的車子，供女子乘坐。樂府古辭《蘇小小歌》：“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⑦“漢宮”兩句：唐韓翃詩：“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日暮漢宮傳蠟燭.輕煙散入五侯家?！蔽搴睿簴|漢桓帝封宦者單超、徐璜、具璦、左悺、唐衡為候。世稱五侯，后泛指達官貴人。

【譯文】 和煦的東風向大地散布溫暖，迷蒙的朝霧漸漸消失，抖弄出一個晴日。池塘遍滿濃濃的春色。啊!我想起陰間無月，她正在那里度過這暗沉沉的寒食。梁上燕子，這趕在春社之前的來客，似乎在嘲笑我獨個兒閉門愁寂。隔院一陣亂花飄過窗前，帶著香氣，滿地狼藉。我一直記得，那次邂逅相逢，在郊野，她停下了美麗的油壁小車兒。而此刻，近黃昏，又見皇宮點火傳燭、輕煙從達官貴人家中散出。青青的春草長滿了郊野的路陌。我強制內心的悲痛，帶著奠酒，去尋找當年我倆相遇的舊跡。在遙遠的市橋，啊!那戶柳樹下的人家，仍舊和我相識。

【集評】 清·先著、程洪：“美成《應天長》，空淡深遠，石帚專得此種筆意?！?《詞潔》)

清·周濟：“‘池臺’二句生辣， ‘青青草’以下，反剔所尋不見?！?《宋四家詞選》)

【總案】 本詞是一首悼念死去的情人之作，似清真中年重返汴京，寒食節所作，上片寫寒食節觸景生情的“閉門愁寂”，下片寫載酒悼念死者而不得的傷感。詞中感情沉郁，章法頓挫，實是代表清真風格的一篇佳作，但因現存周詞的版本均寫作“夜堂無月”而使全詞難以講通?？滴酢稓J定詞譜》刊作“夜臺無月”?！耙古_”，指墓穴，故為悼念死去情人之詞。

本詞前人評語多不得要領，上引《詞潔》所言比較中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