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漁家傲》

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仿佛夢魂歸帝所²。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　　我報路長嗟日暮³。學詩謾有驚人句⁴。九萬里風鵬正舉⁵。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⁶。



【釋】

1.另本調名下有詞題：“記夢”。

2.帝所：天帝居住的地方。《史記·扁鵲傳》：“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居二日半，簡子寤，語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于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

3.路長嗟日暮：《離騷》：“朝發軔于蒼梧兮，夕余至乎懸圃。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彌節兮，望崦嵫而忽迫。路曼曼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報，回答。

4.“驚人”句：杜甫《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謾有，空有，徒有。

5.“九萬里”句：《莊子·逍遙游》：“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李白《大鵬賦》：“激三千以崛起，向九萬而迅征。”舉，飛起。

6.三山：《史記·封禪書》：“自威、宣、燕昭使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遠，患且到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云。”蓬舟，蓬草一般的輕舟。



【譯】

水天無邊，煙霧彌漫，

構成遼闊迷茫的海面。

長夜欲曉，星辰天河光轉，

飛舞起千萬面船帆。

我的夢魂呵，像是回到天帝的面前。

似乎在問我：“欲歸何處?”

殷勤的話語來自九層云天。



我回答說：路漫長而日將暮，

學詩空有驚人之句。

志向遠大的大鵬呵，

乘馭著九萬里巨風飛起。

巨風呵!請你不要停息，

我要駕著一葉蓬舟，

直向那海上的仙山飛去。



【評】

此詞易安一反以細膩筆致，描寫現實生活一個情景的婉約詞風，而以豪放開闊的筆勢寫出一幕迷離恍惚的夢境、仙境。現實的痛苦使她將目光轉向仙界夢境、希冀在夢幻中得到實現。

上片境界，云濤曉霧，星河欲轉、千帆競舞，夢魂神游，天帝發語，真迷離恍惚、浪漫仙境。“嗟日暮”屈子《離騷》語也;“學詩”“驚人”，老杜之志也;“九萬里風鵬”莊子李白意也;此三句四人，皆志在高遠、超凡脫俗者，歸結以道家仙境，暗示其理想之失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