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散虛空去復還,野人閑處依筇看。
不知身是無根物,蔽月遮星作萬端。
《說文解字》曰:“云,山川氣也。從雨,云象。”水氣在空中凝聚而成云。云在陽光的照射或折射下,或為白云,或為彩云,或為蒼云,或為烏云。因其輕,故易隨空氣流動飄浮,來無所由,去無蹤跡,飄飄渺渺,無拘無束。晉成公綏《云賦》形容道:“玄氣仰散,歸云四旋,冰消瓦離,奕奕翩翩。去則滅軌以無跡,來則幽暗以杳冥。舒則彌綸覆四海,減則消液入無形。”它是那樣悠悠然自怡自得,又加之以輕輕盈盈的形態,可望而難即,未免多少帶有一點神秘之感,因此頗引起文人墨客的關注。自戰國荀況作《云賦》之后,寫云的詩文不知更有多少。
“聚散虛空去復還,野人閑處倚筇看。”這首七絕,首句描寫云在虛空中的聚散、去還。天空已夠廣袤無垠了,而詩人于“空”字前更著一“虛”字,更見蒼穹天宇的無限,更見云聚云散、云去云還背景的闊遠、深廣。次句寫野人倚筇看云。從因果效應看,次句“看”是因,敘述應在前; 首句景物是看的效果,應在后。詩人作此布局安排,或出于格律的需要,但根本的目的還在突出云的聚散去還,以映帶結句的“作萬端”。不仕宦于朝廷而居于山野者稱野人。野人不受管束,故人們常目之為閑云野鶴。“閑處倚筇”反映悠閑蕭散,依著手杖的情態。
上二句寫看云,下二句 “不知身是無根物,蔽月遮星作萬端”,寫觀云之感。“遮星蔽月”,似用京房《易》:“凡候雨以晦朔弦望有蒼黑云,如杼軸蔽日月,五日必雨”(《太平御覽》卷八)。然詩人之意則不在“必雨”,而在“蔽日月”、因而“作萬端”上。《易通卦驗》曰:“冬至初陽,云出箕、如樹木之狀。立春青陽,云出房,如積冰。春分正陽,云出張,如白鵠。谷雨太陽,云出張,如車蓋。立夏初陰,云出觜,赤如珠。夏至少陰,云如水波。寒露正陰,云如冠纓。霜降大陰,云出,上如羊,下如磻石”(《藝文類聚》卷一,下引同)。這是春夏秋冬四時之云所作的“萬端”。《兵書》 曰: “韓云如布,趙云如牛,楚云如日,宋云如車,魯云如馬,衛云如犬,周云如輪,秦云如行人,魏云如鼠,齊云如絳衣,越云如龍,蜀云如國。”這是韓趙楚宋魯衛等國之云所作的“萬端”。兩書描繪云所作的萬端,其狀歷歷可見。
陸賈《新語》: “邪臣之蔽賢,猶浮云之障日月” ( 《太平御覽》卷八)。或以為郭震此詩寫的就是小人當道蔽賢,故作萬端之狀。
詩人在此以云喻世人,不知自己身本無根,反作種種丑狀,張牙舞爪。以野人 (即詩人自己) 閑觀而嘲之。在此,安恬散淡的野人與張牙舞爪的云相對,以啟人正觀。全詩無一禪語,卻充滿禪趣,細參此詩,頗有一種“冷眼向洋看世界”的意趣,回味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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