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水調(diào)歌頭 盟鷗》

帶湖吾甚愛，千丈翠奩開。^②先生杖屨無事，一日走千回。^③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后，來往莫相猜。^④白鶴在何處?嘗試與偕來。破青萍，排翠藻，立蒼苔。窺魚笑汝癡計，不解舉吾杯。廢沼荒丘疇昔，明月清風(fēng)此夜，人世幾歡哀。^⑤東岸綠陰少，楊柳更須栽。

【注釋】 ①盟鷗：與鷗鳥結(jié)盟，相約為友。這是用李白“明朝拂衣去，永與白鷗盟”詩意。②翠奩(lian連)：綠色的鏡匣。這里用以形容帶湖水清碧明澈，猶如打開鏡匣看到一方明鏡。③先生：作者自指。杖屨(ju句)：拿著手仗，穿著麻鞋。④“凡我”三句：語出《左傳·僖公九年》：“齊盟于葵丘(地名)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歸于好。’”這里是以戲謔的口吻模仿古代訂立盟約的語言，與鳥兒相約為友。⑤疇(chou愁)昔：以往，從前。

【譯文】 帶湖呀帶湖，我對你多么喜愛!你那千丈綠水，就象一方巨大的鏡匣打開。我平時無事就穿麻鞋持手杖，每天去上千把回才叫自在。凡是參加結(jié)盟的沙鷗和鷺鷥，你們聽我說：“今天我們訂過盟約之后，大家盡可自由往來，再也不要互相疑猜。還有白鶴藏在什么地方?你們試試約它一道飛來”。

鷺鷥撥動浮萍，分開綠藻，雙腳踩著岸邊的青苔。可笑它只顧待機啄魚，卻不懂得舉杯飲酒舒展胸懷。過去這里是一片廢沼荒丘，今晚卻是明月清風(fēng)多暢快!今昔的變化如此不同，人世經(jīng)歷了多少歡樂和悲哀?我看湖東岸綠陰太少，應(yīng)該再把楊柳補栽。

【集評】 宋·陳鵠：“近日辛幼安作長短句，有用經(jīng)語者，《水調(diào)歌頭》云：‘凡我同盟鷗鷺，今日既盟之后，來往莫相猜。’亦為新奇。”(《西塘集耆舊續(xù)聞》卷五)

明·卓人月、徐士俊：“文勝質(zhì)則史，此妙在文中帶質(zhì)。”(《古今詞統(tǒng)》卷十二)

清·陳廷焯：“此詞一味樸質(zhì)，真不可及。勝讀鮑明遠《蕪城賦》。結(jié)二句愈直樸，愈有力。”(《云韶集》卷五)又：“一氣舒卷，參差中寓整齊，神乎技矣!一結(jié)愈樸愈妙，看似不經(jīng)意，然非有力如虎者不能。”(《詞則》)

【總案】 淳熙八年(1181)底，作者被言官羅織罪名彈劾落職。次年初，作者來到上一年就預(yù)備好的帶湖新居閑住。此詞即作于開始隱居的第一個春天。全詞于放曠灑脫中隱隱流露不甘投閑的苦悶與悵惘情緒，借帶湖今昔對比發(fā)抒了人世滄桑的感慨。寫作上，驅(qū)遣經(jīng)史之語入詞，豐富了表現(xiàn)手段。這是作者在詞的藝術(shù)方面大膽開拓創(chuàng)新的一個新標(biāo)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