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思宇
西湖懷古
東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麗。臨堤臺榭,畫船樓閣,游人歌吹。十里荷花,三秋桂子,四山晴翠。使百年南渡,一時豪杰,都忘卻,平生志。 可惜天旋時異,藉何人、雪當年恥?登臨形勝,感傷今古,發揮英氣。力士推山,天吳移水,作農桑地。借錢塘潮汐,為君洗盡,岳將軍淚。
陳德武
這是一首抒寫亡國之恨的懷古詞。西湖景色秀麗,南宋統治者在這里縱情享樂,當時杭州俗諺就稱它為“銷金鍋”。(見宋周密《武林舊事》)面對著西湖的湖光山色,想到南宋在這里演出的亡國慘劇,作者痛定思痛,寫出了這首構思奇特的詞。
這首詞通篇都從西湖著筆,而且始終是把西湖同南宋之亡聯系在一起來寫。上片是懷古,寫南宋滅亡的慘痛教訓。前八句極力描寫杭州西湖的繁華景象和秀麗景色。“東南第一名州,西湖自古多佳麗”,是化用宋仁宗賜梅摯出守杭州詩“地有湖山美,東南第一州”詩句,總寫杭州西湖的特殊地位和最大特點,揭出本題,領起下文。以下即緊承“佳麗”,從人事、山水兩個方面,具體描繪。“臨堤”三句用密布堤岸的臺榭樓閣,裝飾華美的畫舫游船,熙熙攘攘的游人,不絕于耳的歌吹之聲,把西湖的繁華渲染得淋漓盡致。下面三句借用柳永《望海潮》“重湖迭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詞句,寫出西湖的迷人景色。單看以上八句,好象完全是在贊美,但下面陡然一轉,點出詞旨,大大出人意外。原來上面的描寫,全是在為這片末尾“使百年南渡,一時豪杰,都忘卻,平生志”作鋪墊。宋室從高宗建炎元年(1127)南渡到臨安(今杭州市)陷落(1276),共一百五十年,詞中“百年”系舉其成數。“使”字把前后兩部分聯系起來,意謂正是西湖的繁華美景,銷磨了豪杰的意志。這里的“豪杰”指南宋統治集團,這幾句就是對他們茍且偷安,沉湎享樂,不思恢復,釀成亡國之禍的無情譴責,也是對南宋屈辱求和、終遭敗亡的歷史教訓的沉痛總結,字字句句凝結著作者悲悼故國的傷心之淚。
下片是由懷古引起的感慨。換頭就是重重的悲嘆:“可惜天旋時異,藉何人雪當年恥?”“天旋時異”猶言天翻地覆,喻南宋為元所滅。這同上文所寫的輕歌曼舞正好形成強烈對照,令人痛心。“藉何人”寫急切盼望有人洗雪國恥、收復故國而又不見其人的郁憤,采用詰問句式,語調更加悲愴。“登臨”謂登山臨水,“形勝”指地形險固之地,這四個字貫穿全篇,為一篇樞紐。“感傷今古”承接上文,“古”指南宋覆亡,“今”指無人雪恥。故國已亡,回天無計,悲憤激昂郁積在作者胸中,直欲噴薄而出,因此產生了下面兩個奇想。據《蜀王本紀》記載,古時蜀有五丁力士,能夠移山。“天吳”是海神名。《山海經·海外東經》:“朝陽之谷,有神曰天吳,是為水伯。”作者希望力士、天吳來推山移水,把西湖這個供統治階級享樂的“銷金鍋”,改造成造福國家人民的農桑之地。單單如此,還不足排解作者的憤懣,又希望“借錢塘潮汐,為君洗盡,岳將軍淚”。抗金名將岳飛,立志恢復故國,屢破金兵,結果卻被陷害而死。錢塘潮即浙江潮,又稱胥濤。春秋時伍子胥因諫吳王夫差與越國講和,夫差賜劍令他自殺,傳說他死后成為浙江潮神,不久吳國即被越國所滅。事跡同岳飛相似,詞中即暗用其事。作者希望洶涌澎湃的錢塘潮汐,洗盡亡國之恥;那晝夜不停的濤聲,仿佛至今還在聲討南宋統治集團屈膝求和、迫害愛國志士、斷送大好河山的罪責。在自然景物中注入強烈的愛國之感情,使得結尾悲壯激越,震撼人心,馀意不盡。
南宋覆亡后,一些詞人常常通過懷戀南宋的繁華,表達故國之思。陳德武正好相反,他卻從南宋昔日的繁華中,看到了亡國的禍根。正是思想內容上這個與眾不同的突出特點,使得本篇氣勢雄放,格調悲壯,與同時那些悲悲切切、哀怨凄婉的詞作迥然不同。篇中把歷史、現實、理想三者結合起來,擴大了作品的境界。下片神話傳說和歷史人物事跡的巧妙運用,想象奇偉,不僅豐富了作品的思想內容,還增強了它的藝術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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