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雙雙燕 詠燕》

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¹。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并²。還相雕梁藻井³。又軟語、商量不定⁴。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紡?。芹泥雨潤⁵。愛貼地爭飛，競夸輕俊。紅樓歸晚，看足柳昏花暝。應(yīng)自棲香正穩(wěn)，便忘了、天涯芳信⁶。愁損翠黛雙蛾，日日畫欄獨(dú)憑。



【釋】

1.春社：古時(shí)春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在立春后第五個(gè)戊日(清明前)。“度簾幕”句：語本辛棄疾《賀新郎·和吳明可給事安撫》：“正值春光二三月，兩兩燕穿簾幕。”

2.差池：指燕子飛時(shí)尾翼舒張不齊的樣子?！对娊?jīng)·邶風(fēng)·燕燕》：“燕燕于飛，差池其羽。”

3.相：看。藻井：即天花板，用交叉的木塊拼成，刻有花紋，如井欄形狀，彩繪荷花菱藻之類。

4.軟語：語音柔和，指燕呢喃之聲。

5.芹泥：水邊種植芹菜的泥土。紫燕常用以筑巢。杜甫《徐步》詩：“芹泥隨燕嘴，蕊粉上蜂須?！?br>
6.芳信：情人音信，江淹《雜體詩擬李陵》：“袖中有短書，愿寄雙飛燕?！蓖醒嗉臅?，或用此。

7.愁損：愁煞。翠黛雙蛾：指婦女的眉毛，這里指代婦女。



【譯】

春社一過，

燕子就在簾幕中穿梭，

將去年冷清清的塵土輕拂。

參差不齊的燕翼呀飛動(dòng)，

要住進(jìn)去年的巢窩，

卻又還相看著

雕梁天井，

軟語呢喃，

商量不定。

又飄然而去，從

花梢掠過，

翠尾剪分開花影。



雨兒潤濕了長滿芹菜

的泥土，在芳香的園中

小徑，

燕兒，卻貼著地面爭飛，

競相夸耀俊美輕靈。

歸來時(shí)，已是紅樓日晚，飽看了花柳昏暝。

燕子呀，你只顧穩(wěn)睡酩酊，

早忘卻，傳送天涯芳信

的使命，

空令

她愁損翠黛雙眉，天天

在欄干獨(dú)自倚憑。



【評】

史梅溪以工于煉句，長于詠物著稱，此詞可見。詞詠燕子春社后歸來，戲耍春光、“競夸輕俊”情形如在目前，后兩句點(diǎn)出：“畫欄獨(dú)憑”的思婦，見出反襯之題旨。

起首處，俞陛云評：“歸來社燕，回憶去年，題前著筆，便留旋轉(zhuǎn)余地。巢痕重拂，猶征人之返故居，詠燕亦隱含人事”(《唐五代兩宋詞選釋》)?！安畛亍本?，用《詩經(jīng)》“燕燕于飛，差池其羽”。“相并”見其雙飛雙住，恩恩愛愛;“相”字為相面之相，極雅處嵌入一俗字，甚為親切、形象?！败浾Z”、“飄然”極瀟灑、極多情，人格備具?！按湮卜珠_紅影”極具動(dòng)感，極具色彩，形神俱備。下片中的“競夸輕俊”“看足柳昏花暝”等，都屬“刻畫精巧，運(yùn)用生動(dòng)，所謂空前絕句”(清人吳蘅照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