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憶秦娥》

梅謝了，塞垣凍解鴻歸早。^①鴻歸早，憑伊問訊，大梁遺老。^② 浙河西面邊聲悄，淮河北去炊煙少。^③炊煙少，宣和宮殿，冷煙衰草。^④

【注釋】 ①塞(sai賽)垣(yuan原)：邊塞上的城墻。這里用來指北方淪陷地區(qū)。②憑：靠。問訊：問候。大梁遺老：北宋故國的臣民。大梁：北宋首都東京(今開封市)，戰(zhàn)國時代曾作為魏國首都，稱大梁，故作者以古代名字相稱呼。③浙河西面：指浙江西路。地在今鎮(zhèn)江一帶，屬于前線地區(qū)。邊聲悄：邊境寧靜無戰(zhàn)事。④宣和：宋徽宗年號。宣和宮殿：北宋的故宮。

【譯文】 春意姍姍到人間，梅花落盡歸泥沼。北國冰雪已銷融，鴻雁北飛歸去早。鴻雁北飛歸去早，靠你把我話兒捎。若見開封遺老，千萬替我問聲好。

浙河西路無戰(zhàn)事，一片死寂靜悄悄。淮河以北更荒涼，曠無人煙好寂寥。曠無人煙好寂寥!宣和宮殿成廢墟，冷雨凄風(fēng)滿荒草。

【集評】 清·馮煦：“后村詞與放翁、稼軒，猶鼎三足。其生丁南渡，拳拳君國，似放翁;志在有為，不欲以詞人自域，似稼軒。如《玉樓春》云：‘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憶秦娥》云：‘宣和宮殿，冷煙衰草。’傷時念亂，可以怨矣!”(《宋六十一家詞選·例言》)

現(xiàn)代·唐圭璋等：“梅謝凍解，春回大地。作者心中惦念北方淪陷區(qū)，只能請雁兒帶信問候汴京的父老。作者憂慮的是朝庭不思北伐，使中原長期被敵人占領(lǐng)而殘破不堪。”(《唐宋詞選注》)

【總案】 本詞以小令寫大題材，然卻非輕描淡寫，反顯得壯闊深沉。江南大地回春，中原仍在敵人鐵蹄之下，“南望王師又一年”!山河破碎，只能托北飛鴻雁去問候北方父老。前線戰(zhàn)事沉寂，說明當(dāng)局邊防廢弛，無意恢復(fù);淮北荒蕪，說明淪陷區(qū)人民境況凄涼。多少國仇家恨，濃縮在寥寥數(shù)句之中。而末二句“宣和宮殿，冷煙衰草”，表達(dá)出“故宮離黍”、國家淪亡的極度悲憤，其用意略似李白《憶秦娥》中之“西風(fēng)殘照，漢家陵闕”。以小見大，是本詞最主要的特色，而沉浸在字里行間的強(qiáng)烈愛國精神，是本詞得以傳誦千古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