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昀《富春至嚴陵山水甚佳》清、近代山水詩鑒賞
紀昀
沿江無數好山迎,才出杭州眼便明。
兩岸蒙蒙空翠合,琉璃鏡里一帆行。
濃似春云淡似煙,參差綠到大江邊。
斜陽流水推篷坐,翠色隨人欲上船。
流動如貫珠的詩句,漸漸給我們展開了一幅山水長卷。這幅畫的色彩、構圖、意境、情趣以及筆法均堪稱上乘佳作。我們被它陶冶、迷醉了,分不清這是詩,是畫,還是真的山、真的水……
紀昀《富春至嚴陵山水甚佳》詩共有四首,此選二首。
“沿江無數好山迎,才出杭州眼便明。”這兩句交代了行走的路線和方向。作者由富春出發,沿富春江溯流而南,杭州在其北。這里巧用了襯托手法。杭州是舉世聞名的地方,西湖、九溪十八澗、五云山、六和塔等眾多的風景名勝薈萃于此,令人神往不已。但是,“才出杭州眼便明”,杭州之外,別有天地。富春江沿岸的風景便給人這樣一種感受。不僅“江水綠如藍”,而且“無數好山迎”。“好山”乃至“無數”,可見美不勝收; 不言人看出,而說山迎人,欣悅之情躍然紙上。
“兩岸蒙蒙空翠合,琉璃鏡里一帆行。”至此使人聯想起六朝吳均“奇山異水,天下獨絕”的評語。作者寫出山色之翠,兩岸的群山疊嶂,都消融在這一片翠色之中。“蒙蒙空翠”是一種總體的色彩感覺,是一種朦朧的、寫意的手法。這一片蒙蒙空翠夾岸而來,生機欲出,似乎要越過江水的阻隔,合為一體。江水澄碧如鏡,倒映著云影、嵐光,潔凈的江面上輕快地飛駛著一片白帆。兩岸風物、天光水色,組成一幅絕妙的構圖,其間流溢著作者沉浸于山水之美的感情。
下面一首進一步描寫富春江沿岸的勝景,并突出了色彩和情趣之美。“濃似春云淡似煙,參差綠到大江邊。”句眼是一“綠”字,因為它最能概括途中的山水美景。作者從眾多的景物中提煉出這個“綠”字,把它寫得極富美感。作者不去具體地描寫“綠”的遠近、疏密和層次,而是以“濃似春云淡似煙”的寫意、暈渲筆法,畫出這種參差之綠。“春云”、“煙”均是很美的意象,它們與 “綠”聯系起來,就合成了具有獨創性的新的審美意象,能夠引起讀者豐富的審美聯想和想象。“綠”在“春風又綠江南岸”的名句中還只是依托于“春風”的一種動作,而在紀曉嵐的筆下,這種動作卻無所依托便能自行作用于自然物,似乎變成了施動者本身。這是很耐人尋味的。后面兩句更是妙趣橫生: “斜陽流水推篷坐,翠色隨人欲上船。”把景物完全人格化了。“翠色” 不僅“綠”到江邊,而且還想隨人上船; 連斜陽、流水也樂于近人,推篷而坐。這樣的景物、這樣的山水多么富有生氣,又多么富有情趣! 我娛山水,山水亦娛我,不知我之靈髓入于山水,抑或山水之精英變而為我乎? 山水詩達到這種物我兩忘、情景無間的境地,便可謂藝術的極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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