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思帝鄉》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②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③縱被無情棄，不能羞。^④

【注釋】 ①思帝鄉：唐教坊曲名。后作詞牌用。又名〔萬斯年曲〕。②陌：田中之路。“東西為陌，南北為阡”(《說文》)。③。擬：思量，忖度。休：罷。這句說：這一輩子也就算到了頭。④無情：此處作名詞用。指薄情男子負心漢。

【譯文】 春天郊游，風拂杏花落滿頭。田間小路上誰家的少年?真風流!我思量以身相許，能嫁給他，這一輩子也就算到了頭。縱然他將來薄情負心拋棄我，我也絕不后悔怕羞。

【集評】 明·卓人月、徐士俊：“‘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二句：死心塌地。”(《古今詞統》卷三)

清·賀裳：“小詞以含蓄為佳，亦有作決絕語而妙者。如韋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之類是也;牛嶠‘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抑亦其次;柳耆卿‘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亦即韋意而氣加婉矣。”(《皺水軒詞筌》)

近代·李冰若：“爽雋如讀北朝樂府‘阿婆不嫁女，那得孫兒抱’諸作。”(《栩莊漫記》)

【總案】 這首詞是一曲強烈希望自己選擇配偶的情歌。在古代文人詞作中絕無僅有，充分表現了一位沖決封建禮教桎梏、追求婚姻自由的女子狂熱、大膽而又絕不反悔的精神。在藝術技巧上，這首詞亦具特色：一是短小精悍，二是情感濃烈。全詞僅三十四字，但既有生動的人物、景物形象描繪，又有決絕的人物心理刻畫。“杏花吹滿頭”承上“春日”，引出下句“年少”。春風杏花、陌頭風流少年，渲染出一幅動人的春游圖。女主人一見年少風流，立即想到以身相許，“將身嫁與，一生休”，斬釘截鐵，正如錢仲聯先生所說：“一句話就已把情瀾直涌向高峰。”結句筆鋒陡轉，即使被遺棄，也決不反悔，為愛情準備承愛一切不幸的遭遇。沒有溫詞“不如從嫁與，作鴛鴦”( 〔南歌子〕)的猶豫不定，也沒有白居易詩“今日悲羞歸不得”(《井底引銀瓶》)的悔恨羞愧，誠然是“作決絕語而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