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鑒賞·《卜算子》

天生千種愁，掛在斜陽樹。綠葉陰陰自得春，草滿鶯啼處。不見凌波步，空憶如簧語。^①柳外重重疊疊山，遮不斷、愁來路。

【注釋】 ①凌波步：形容女子走路時步履輕盈的姿態，語出三國曹植《洛神賦》：“凌波微步，羅襪生塵?！比缁烧Z：形容女子的說話聲悅耳動聽，有如音樂，語出《詩經·小雅·巧言》：“巧言如簧”，但把原來的貶義改成了褒義。

【譯文】 人的千種憂愁都是天生的。我放眼望去，斜陽映照的大樹上都掛滿了愁緒。樹兒綠葉陰陰，其實自得春的情趣;芳草欣欣向榮，嬌啼的黃鶯充滿了歡愉。

我再也看不到她步履輕盈的優美體態，枉自回憶著她音樂一般動聽的話語。啊，柳樹外縱然有重重疊疊的高山，也難以阻擋住憂愁對我的侵襲

【集評】 宋·胡仔：“趙德麟‘重門不鎖相思夢，隨意繞天涯?！鞄煷ā庵刂丿B疊山，遮不斷愁來路?！~造語雖不同，其意絕相類。”(《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五十九)

清·沈東江：“徐師川‘柳外重重疊疊山，遮不斷愁來路?！瘹W陽永叔‘強將離恨倚江樓，江水不能流恨去。’古人語不相襲，又能各見所長。”(張宗橚《詞林紀事》卷八引)

清·黃蘇：“不言所愁何事，曰‘千種’，曰‘遮不斷’，意象壯闊，大約為憂時而作。‘綠葉’兩句，似喻小人之得意;‘凌波’兩句，似嘆君門之遠，《離騷》美人之旨也，意致自是高迥?！?《蓼園詞選》)

【總案】 此詞寫相思之情。黃蘇以為是“憂時之作”，并肢解詞中優美的抒情意象，硬派為“小人得意”、“嘆君門之遠”等等，殊嫌穿鑿生硬，大煞風景。此詞的佳處，乃在于天然好語，脫口而出，借景寓情，移情于物，造成了哀婉深摯的抒情境界。尤其是發端二句與結拍二句，構思新巧，將無形無影的愁化成了似乎目可睹手可摸的實在之物，足見詞家形象思維的藝術工夫已臻得心應手之境。(劉揚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