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鄒魯多鴻儒,燕趙饒壯士〔2〕,蓋風土之然乎?趙少翁才貌瓌雅〔3〕,志氣豪烈,以黃綬作尉,泥蟠當涂〔4〕,亦雞棲鶴籠,不足以窘束鸞鳳耳〔5〕。以疾惡抵法,遷于炎方〔6〕。辭高堂而墜心,指絕國以搖恨〔7〕。天與水遠,云連山長。借光景于傾刻,開壺觴于洲渚。黃鶴曉別,愁聞命子之聲〔8〕,青楓暝色,盡是傷心之樹〔9〕。然自吳瞻秦,日見喜氣〔10〕。上當攫玉弩,摧狼狐〔11〕,洗清天地,雷雨必作〔12〕。冀白日回照,丹心可明〔13〕。巴陵半道,坐見還吳之棹〔14〕。令雪解而松柏振色,氣和而蘭蕙開芳〔15〕。仆西登天門,望子于西江之上〔16〕。吾賢可流水其道,浮云其身〔17〕,通方大適,向往不可?何戚戚于路歧哉〔18〕?
【注 釋】
〔1〕姑孰:當涂別名。《元和郡縣志》卷二十八宣州當涂縣:“姑孰水,在縣南二里,唐時多指嶺南。”
〔2〕鄒魯:鄒,春秋國名,在今山東鄒縣,孟子故鄉。 魯,春秋國名,在今山東曲阜一帶,孔子故鄉。鄒魯喻指文化昌盛之地。《莊子·天下》:“其在于詩書禮樂者,鄒魯之士,搢紳先生多能明之。” 燕趙:在今河北省北部及山西省西部,乃戰國時代燕趙二國之地,古來悲歌慷慨之士多出于此。《史記·刺客列傳》:“荊軻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筑者高漸離。荊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高漸離飲于市。酒酣以往,高漸離擊筑,荊軻和之而歌之于市中,相樂也,己而泣,旁若無人者。”韓愈《送董邵南游河北序》:“燕趙古稱多慷慨悲歌之士。”
〔3〕瓌雅:瑰奇博雅。
〔4〕黃綬:系官印的黃色絲帶。黃綬乃府縣佐貳等低級官吏的印綬。《漢書·百官公卿表》:“凡吏秩比二千石以上,皆銀印青綬……秩比天百石以上,皆銅印黑綬……比二百石以上,皆銅印黃綬。”高適《同顏少府旅官秋中》:“跡留黃綬人多嘆,心在青云世莫知。” 泥蟠:蟠屈于泥涂之中,以后為不得志之喻。《文選》卷四十五班固《答賓戲》:“應龍潛于潢汙,魚黿媟之,不睹其能奮靈德,合風云,超忽荒而踞昊蒼也。故夫泥蟠而天飛者,應龍之神也。”
〔5〕雞棲:雞棲息的地方,即雞窩。《戰國策·秦一》:“諸侯不可一,猶連雞不能止于棲之明矣。”以上四句言,趙四在當涂做一名縣尉,就好像是龍暫時蟠屈于泥涂,鳳暫時棲于雞窩鶴籠一樣,終究是窘束不住他的。
〔6〕以疾惡抵法:因抱打不平而觸犯了刑法。
〔7〕高堂:指父母。 墜心:心中難過。 絕國:謂絕遠之地。《漢書·張騫傳》:“及使絕國者。”顏師古注:“遠絕之國,謂聲教于外。”
〔8〕命子:呼子。左思《蜀都賦》:“白黿命。”李善注:“命,呼也。”命子之聲,指天上黃鶴的叫聲。此句與“辭高堂而墜心”相呼應。
〔9〕暝色:暮色。 傷心之樹:《楚辭·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
〔10〕自吳瞻秦:吳地指當涂,秦地指長安。王琦云:“秦者,長安之地。” 日見喜氣:王云:“謂有振興之象。”
〔11〕上攫玉弩:王云:“上者,指玄宗。攫玉弩,謂親秉征伐之柄。《尚書·帝命驗》:‘玉弩發,驚天下。’摧狼狐,謂剿滅安祿山之徒。”
〔12〕“清洗天地”二句:王云:“清洗天地,謂宇宙清泰。雷雨必作,謂大赦天下。《易·解卦》:‘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王琦《李白年譜》:此文“則祿山既反之后,玄宗未幸蜀以前作也。”
〔13〕白日回照:白日,指皇帝。白日回照,指皇帝回心轉意。 丹心可明:指赤心可被查明。
〔14〕巴陵:王注:巴陵,岳州也。即今湖南岳陽縣,古代為放逐罪臣之地。 坐見:將見。 還吳之棹:返回吳地(即當涂)的船,以上四句言,希望皇帝能夠重新審查此案,即趙四的冤情不難查明,這樣,在流遷到巴陵的半道上,將會看到被赦的趙四坐還吳的船歸來。
〔15〕“令雪解”二句:指冤案平雪,心情舒暢。
〔16〕天門山:在當涂山西南。《元和郡縣志》卷二十七:“博望山,在縣西南三十五里,與和州對岸,江西岸曰梁山,在溧陽縣南七十里。兩山相望如門,俗稱之天門山。”
〔17〕吾賢:指趙四。 流水其道,浮云其身:意即順其自然,隨遇而安。
〔18〕通方:通衢。 大適:當為大道。 戚戚于路歧:《晉書·阮籍傳》:“(阮籍》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連跡所窮,輒慟哭而返。”以上數句言,要善于順應自然,隨遇而安。通衢大道有的是,往哪兒走不可以呢?何必擔心走岔道而感到惴惴不安呢?
【賞 析】
此文于至德元年作于當涂。趙四是當涂的縣尉,時被流放炎方。李白寫此序以送之。序中對趙四的才高位下,疾惡獲罪的不幸遭遇,充滿了同情之心。對其豪烈剛直的性情與疾惡如仇的品德,充滿了敬佩之情。天真的幻想和希望最高統治者能對趙四半道赦還。在序文的末尾,還語重心長地對這位老友進行安慰,表達了作者的深厚友情。文章敘事抒情,真摯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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