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1〕;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2〕。況陽春召我以煙景^〔3〕，大塊假我以文章^〔4〕。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5〕。群季俊秀，皆為惠連^〔6〕;吾人詠歌，獨慚康樂^〔7〕。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8〕，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9〕。

【注　釋】

〔1〕逆旅：客舍。

〔2〕“古人”二句：《古詩十九首》：“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曹丕《與吳質書》：“少壯真當努力，年一過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燭夜游，良有以也。”良：確實。　以：原因。

〔3〕陽春：春日，春陽煦物，天暖氣和，故曰陽春。　召：感召。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物色相召，人誰獲安?”　煙景：春天景物繁華，且常有煙霧朦朧，如蒙上一層輕紗，故云。

〔4〕大塊：大地，也指大自然。《莊子·大宗師》：“大塊載我以形。”成玄英疏：“大塊者，造物之名，亦自然之稱也。”　假：借給，此處指供的意思。　文章：比喻春景如錦繡織成的花紋圖案。

〔5〕天倫：兄弟。《春秋穀梁傳·隱公元年》：“兄弟，天倫也。”言兄先弟后，天然倫次。后來泛指父子、兄弟等為天倫。

〔6〕群季：諸弟。兄弟長幼的次序，曰伯、仲、叔、季，故以季代弟。　俊秀：指才華特出。　惠連：東晉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人，幼聰敏，工詩文，能書畫，常被族兄謝靈運所稱賞。

〔7〕此為作者自謙之辭，言諸弟如惠連般聰敏，自己卻無謝靈運那樣的才華。　康樂：東晉著名山水詩人謝靈運，他是東晉名將謝玄之孫，襲封康樂晉公，世稱謝康樂。

〔8〕瓊筵：珍貴的筵席。　以：而。　羽觴：雀形酒器，此處指酒杯。《漢書·外戚傳》：“班婕妤《自傷悼賦》：“酌羽觴兮銷憂。”孟康曰：“羽觴，爵也，作生爵(雀)形，有頭尾羽翼。”　醉月：痛飲大醉于月光之下。

〔9〕金谷酒數：西晉富豪石崇，常宴客于金谷園中，賓主當宴賦詩。《金谷詩序》：“遂各賦詩，以敘中懷，或不能者，罰酒三斗。”

【賞　析】

李白詩素有“清水芙蓉”的美譽，他的文章也如此。本文在寫春天的宴樂中，流露出人生如夢的感慨。全文雖百余字，但能熔議論、敘事、抒情于一爐，實為難得。李白的文章常為駢散相兼，而本文則對仗較為工整，駢文特征頗為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