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僖·疏影》原文賞析
題姜白石像
翩然唳鶴。任俊游海內,鷗鷺相約。一舸春寒,幾度尋詩,吟蹤到處飄泊。歸與且醉苕溪月,奈似此、江山寥落。把怨情、托賦梅花,待補楚騷疏略。
還問南朝鼓吹,大晟舊譜失,誰振宮樂? 一笑仙魂,攜笛重來,響遏飛云低閣。尊前我自心香爇, 算一樣、 布衣蕭索。 甚夜深、 天上詩星,獨耀貫虹芒角。
《疏影》是姜白石的自度曲。姜白石,名夔,字堯章,饒州鄱陽(今江西波陽)人。蕭東夫愛其詞,妻以兄女。夔寓居吳興之武康,與白石洞天為鄰,自號白石道人。慶元中,曾上書乞正太常雅樂,得免解,始終未中進士。隱居不仕,嘯傲山水,往來漢陽、長沙、合肥、揚州、吳越之間。與范成大、楊萬里諸文士吟詠酬唱。通曉音律,自制新曲甚多。姜詞風格清峻,音調諧婉,內容多寫愛情,亦有自傷身世之作。客死蘇州,葬于西馬塍。這首詞用姜白石的自度曲,題目又是《題姜白石像》,不言而喻,是為了歌頌這位杰出詞人的。開頭的“翩然唳鶴”,勾勒了輕快翱翔高聲啼叫的飛鶴形象,比喻詞中題贊的姜白石。“任俊游海內,鷗鷺相約”,緊承起句,以鷗鷺比喻姜白石的詩朋詞友。飛鶴與鷗鷺結伴,自由翻飛,縱情啼叫,表明志同道合,聲氣相求。然而飄泊生涯,自有不得意之苦。恰如春寒中的小舸,隨處飄流,雖然留下了詩跡吟蹤,但也留下了詩人的寂寞哀愁。作者對詩人飄泊生涯的描述,對蕭疏冷落的人世哀嘆,無不寄寓了深切的同情。“歸與且醉苕溪月,奈似此、江山寥落”,既實寫了白石的行蹤,又何嘗不是給顛沛流離中的詩人以安慰,呼喚詩人回到苕溪,與夜月同醉。苕溪,是浙江湖州的一條溪水,因夾岸多苕花而得名。姜白石曾寓居于此,作有《除夜自石湖歸苕溪》等詩。“歸與”意即“回去吧”,“與”同“歟”。白石在飄泊中寫下的作品正是不得意心情的記錄。特別是《暗香》、《疏影》等詠梅之作,充滿了哀怨之情,流露了孤芳之傲。當年屈原在流放中寫《離騷》,多寫香草而未及梅花,則姜白石的詠梅詞恰好彌補了《離騷》的不足。白石詠梅與屈原賦《離騷》同是怨情的抒發,他們吟詠的香草梅花也都是怨情的寄托。上片結句以“待補楚騷疏略”,將白石詠梅詞與《離騷》相提并論,表現了作者對白石詞作的高度評價。正如張玉田所云:“白石《暗香》、《疏影》二曲, 前無古人, 后無來者, 自立新意,真為絕唱。”上片結句含蓄有力。下片更以問句形式進一步肯定姜白石振興宮樂的貢獻。承上接下,過片自然,曲意不斷。“南朝鼓吹”,指宋室南渡以后的詞壇。“大晟舊譜”,指北宋徽宗崇寧四年成立音樂機構大晟府,選用詞人和音律家,日制新曲。大晟舊譜已成過去,姜白石崛起于南宋詞壇,自度新曲,使一代宮樂得以振興昌盛。“誰振宮樂”,問中強調肯定,顯得更為有力。《硯北雜志》云: 小紅,范成大青衣也。有色藝。成大請老,姜夔詣之,一日授簡徵新聲,夔制《暗香》《疏影》兩曲,成大使二妓習之,音節清婉。成大尋以小紅贈之。其夕大雪,過垂虹,賦詩曰:“自制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詞中的“一笑仙魂,攜笛重來,響遏飛云低閣”,即是從這段詞壇佳話引申而來,并出之以想象手法。過片至此,雖歷述白石的功績和韻事,但都是以作者的口吻引出的。“尊前”一句以下,便由白石而及自身。“尊前”,謂飲酒之際。“我自心香爇”是“我自爇心香”的倒裝,說的是自己對白石的無限欽仰。“心香”,佛家語,謂以心為香,可燃之供佛,以示極端虔誠崇敬之意。爇(ruò),燒。“算一樣”一句,是說我與白石有著同樣坎坷侘傺的身世,都是一介布衣,窮愁寂寞。讀到這里,我們不難看出,上文對白石的贊美和同情,實際上也是作者自己的自贊自傷,不過是托之白石,借白石來傾吐胸中的塊磊而已。結尾兩句一轉,仍以贊美白石收束全篇。當夜深人靜之時,作者仰望天空,很自然地將白石比作天上的詩星——一顆光芒四射的名星。“貫虹芒角”,語出《帝王世紀》: “金天氏之末,瑤光之星,貫月如虹。”芒角,指星的光芒。這又進一步指出了白石在詞壇上的巨大影響,比喻極為形象生動,且與上片結句相照應。此詞對姜白石的一生及其詞成就作了很好的概括和評論,由于將作者自己的身世之感和審美情趣融入其中,故讀之亦不禁有“詩星入腸肺肝裂” (楊萬里語)的感觸,算得上是古詩詞中的題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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