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己·鷓鴣天》原文賞析
上已日陪遯庵兄游青陽峽
??春江走怒雷,翠巖千丈立崔嵬。山英似與游人約,盡放浮云一夕開。傾綠酒,坐蒼苔,大書歲月記曾來。直將酩酊酬佳節(jié),挽住春光不放回。
《全金元詞》錄段成己與兄段克己(號遯庵)上巳日游青陽峽詞十二首,此為其中一首。
古代習(xí)俗,上巳日(農(nóng)歷三月三日)人們要臨水祓除不祥,稱祓禊。此習(xí)俗后來變成人們在這天到水邊春游、宴飲。本詞記述的就是上巳日的春游,它以大筆勾勒青陽峽美麗壯觀的景色,并且抒發(fā)了作者的惜春之情和人生感嘆,展現(xiàn)了曠達的胸懷,深幽的心曲以及對生活的執(zhí)著之情。
上片寫青陽峽景色。“??春江走怒雷,翠巖千丈立崔嵬”,開篇兩句直接描寫春江水勢和峽壁氣象。“??”狀水聲,著一“走”字,則一江春水奔走如雷霆的氣勢頓時出現(xiàn)在讀者眼前。“翠巖”句寫崖勢,兩山對峙,峭壁千丈,崢嶸突兀,人面而立。于此下一“立”字,則峽壁森然之狀畢見。這兩句造境之筆,奔走挺健,氣勢不凡,一動一靜,使人如臨其地,聞其聲,睹其勢,產(chǎn)生魂悸心驚之感。“山英似與游人約,盡放浮云一夕開”,接續(xù)的這兩句,寫得瀟灑靈動,輕快自如,氣氛與開篇感受迥然相異。“山英”,猶言山神,語出南齊孔稚珪《北山移文》“鐘山之英”。同游的段克己在其同調(diào)詞中寫道:“樓外殘云走怒雷,西山晴色晚崔嵬。柳薰遲日千絲暗,花噴溫馨一夕開。”二詞意同,是說山神仿佛與游人有約在先,原本滿天陰霾,到了黃昏之際,竟然浮云全散,晚照燦爛,花香四溢。整個上片寫景筆法富于變化,使讀者情緒隨景轉(zhuǎn)移,富有感染力。
下片因景抒情,直寫胸臆。“傾綠酒,坐蒼苔”二句寫野宴,夕陽下,兄弟二人置酒江邊石上,開懷暢飲,充滿情趣。“大書歲月記曾來”一句寫作者飲酒至酣時揮毫作詩的情狀,其意在效仿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首書永和年號及暮春之初,結(jié)以“后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在《鷓鴣天·上巳日會飲衛(wèi)襲之家園》詞中,成己云“千古蘭亭氣象豪,當時座上盡英髦”,克己同調(diào)序云“酒酣,諸君請作樂府,因為之賦,使覽者知吾輩之所樂也”,都可以作為本句的注腳。最后以“直將酩酊酬佳節(jié),挽住春光不放回”二句作結(jié),從表面上看,寫的是傷春惜時,及時行樂之情,但從段氏兄弟的出處行藏觀之,這兩句詞骨子里充滿了人生的悲慨。當年金未亡時,作者曾“鏖戰(zhàn)文場,橫揮筆陣,萬言一策平邊……致主堯舜堂上”(《滿庭芳》),“千古功名,都待似東山”(《江城子》)。但“世故多虞”(《大江東去》),國家淪亡,元蒙入主,作者隱跡龍門山中“十年滴盡傷時淚”(《滿江紅》),到如今“豪氣十分已無九”(《月上海棠》),遍歷了人世的滄桑變化,得出了“萬事不如閑”(《江城子》)的結(jié)論。但是對于一個平生志向未能實現(xiàn)的人,閑時決不會泯滅其理想,當理想與現(xiàn)實尖銳沖突時,其悲是可以想象的。“不如且進杯中物,一酌能消萬古愁”(《鷓鴣天》),正是其宣泄悲憤的唯一方法。詞到此,讀者不難想起唐代詩人杜牧的詩句:“但將酩酊酬佳節(jié),不必登臨恨落暉。”這正是所謂蕭條異代,隔世知音之嘆!下片于疏放曠達之中,既寫出了作者深沉的悲哀,又透露出了他對生活的執(zhí)著熱愛,于粗獷之中見細膩,在豪放之中寓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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