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爾田·鷓鴣天》原文賞析
六十自述
六十明朝過眼新,鏡中吟鬢老于真。寄生槐國原無夢,避世桃源豈有津?
蒼狗幻,白鷗馴,安排歌泣了閑身。百年垂死今何日?曾是開天樂世人。
這首詞表現了作者六十壽誕之際對自己人生道路的回顧與感慨。首句開宗明義地寫壽誕吉期。古以六十為壽老的重要階段。《禮記》云: “六十曰耆,指使”,“六十杖于鄉”;“六十養于國”,人到六十則地位、供養都發生顯著變化。故舊俗很重視六十壽誕。“六十”句淺層次意義在于告訴讀者,吉期的早晨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深層次卻在說,此日清晨年齡、人生都進入新階段,據此看事物則別具新意。由這“新”字引出次句的發現: 鏡中的自己竟比實際的自己顯得蒼老。“吟鬢”,詞人指自己的鬢角。“老于真”非謂鏡中鬢角老于真實鬢角,而是說老于實際年歲。“過眼新”的這個發現,未免令人自嘆衰老。隨即,詞人用兩個對仗句寫出衰老的原因,同時也寫出他大半生的境遇、心曲。 “寄生”句重在寫所處的現實。“槐國”典出李公佐《南柯太守傳》,寫淳于棼飲酒古槐下,醉后夢入槐安國,被招為駙馬,任南柯太守,醒后始悟所入之國實為槐下蟻穴。此句謂己處身槐安國這樣的現實中卻沒有追求榮華富貴的奢望。“避世”句寫自己愿望之所在。“桃源”為陶淵明《桃花源記》中所描繪的理想之境,其人皆避秦亂者的后裔。此句寫己欲逃避世亂而做桃花源中人,卻尋覓不到入境津渡。這兩句寫身心異境、主觀愿望同客觀現實尖銳矛盾時的焦慮,表達了無可奈何的情緒。
換頭由對舊日的慨嘆中轉回,料想六十歲以后的生活道路。“蒼狗幻”用杜甫詩典: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這里指浮云變幻,借以標志未來生活環境。“白鷗”句本于《列子》,寫預想中的伴侶。“安排”句表現出對在理想境遇中歌詠度日的向往。這種境地雖比不上往日追求的桃源,卻也強似槐國般的現實百倍。末二句轉回眼前,并為一生作結。“百年垂死”句表現出較低沉的情緒。百年之壽漸近于死亡,詞人自問處于漸近過程的何時,則是深有感于衰鬢,有感于庸碌而不得快于心的人生經歷,以求盡快實現預想的生活。“開天”語出《莊子》“不開人之天而開天之天。開天者得生,開人者賊生”句,謂開人之天則為生而爭斗,故害生;開天之天,則順乎自然,以表明自己為求隱逸之人,故能寄情世外。詞人生逢國事多變之時,對紛亂污濁的現實深致不滿,因此在六十壽辰回顧既往,展望未來,便欲尋求遺世獨立的人生道路,保持其心靈中的一片凈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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