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基·清平樂》原文賞析
柳
欺煙困雨,拂拂愁千縷。曾把腰枝羞舞女,贏得輕盈如許。
猶寒未暖時光,將昏漸曉池塘。記取春來楊柳,風流全在輕黃。
這首詠物詞寫春柳。
上片寫柳的姿態,分兩層,寫出柳在外姿上的兩個特點。前二句寫柳的長條垂垂,枝葉分披,遠觀有如帶雨含煙。這里“欺煙困雨,拂拂愁千縷”,即描摹柳之特征。“欺”、“困”二字頗妙,原從宋代史達祖《綺羅春·詠春雨》中之 “做冷欺花,將煙困柳”二句化出,然在此處是“被欺”、“被困”的意思。說楊柳為煙所欺,被雨所困,不僅表現出楊柳煙水迷蒙的景象,而且把楊柳人格化了,說她能感知身受的困擾。于是她散布著的千絲萬縷,也同樣可以給人以有意識的印象,想象她似乎在發愁。以上是第一層。后二句寫柳的另一特點,即輕盈、纖柔。既然詞人筆下的柳已被擬人化了,她可以感愁知困,那么她的細腰善舞不是正好可喻為舞女的楚楚宮腰嗎?這種比喻前人早已道出,如杜甫《漫興》說: “隔溪楊柳弱裊裊,恰似十五女兒腰。”劉禹錫《楊柳枝詞》說: “花萼樓前初種時,美人樓上斗腰支。”李商隱《柳》詩說: “灞岸已攀行客手,楚宮先騁舞姬腰。”可見比為舞腰,并不新奇,前人詩里已寫她與舞女斗腰了,這里“曾把腰枝(同肢)羞舞女,贏得輕盈如許”二句之妙處,全在“贏得”二字,說她與舞女相比,如此輕柔,令對手敗北不敢比斗,她比“贏”了。這雖不是翻案文字,卻能花樣翻新,幽默有趣。這是第二層。
下片點明春柳,從氣候、天色、色澤上來渲染。過片“猶寒未暖時光”句,寫明時在早春,氣候乍暖還寒。這句看似突兀,其實與“欺煙困雨”遙接,因為柳色如煙是開春后才可能有的。“將昏漸曉池塘”寫天色、地點。楊柳在此時、此地最饒風韻,最宜觀賞。柳永的《雨霖鈴》道“楊柳岸曉風殘月”,這個“曉風殘月”是很富有詩意的時刻,“將昏漸曉”就是這樣的時刻。唐代詩人嚴維有句曰: “柳塘春水漫”,可見春塘是賞柳的最佳地位。這是一種藝術的選擇。最后二句“記取春來楊柳,風流全在輕黃”,寫春柳的嫩黃可愛。這里用了典。據《南史·張緒傳》,南齊人張緒,字思曼,“吐納風流,聽者皆忘饑疲,見者肅然。”后武帝見殿前柳,賞玩咨嗟,曰:“此楊柳風流可愛,似張緒當年時。”此處用此事,謂楊柳之風韻、標格,全在其色澤輕黃,如著金縷之衣,令人賞愛。李商隱《柳》詩云: “江南江北雪初消,漠漠輕黃惹嫩條。”可見輕黃是早春柳色,詞中寫柳之輕黃可愛,與上片的描寫是完全一致的。
此詞不只一處兩處使用比擬,而是全詞用比,形成了一個人格化了的統一的柳的形象,裊娜輕盈,風流多情,頗能逗人遐想,使人認識楊柳之可愛。前人認為詠物詞貴在有寄托,自是至理,然而并非無寄托必定不佳,如賀知章的《詠柳》即無寄托,而“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千古傳誦,允為名句,其誰曰不然?此詞雖無寄托,然描寫生動,能攝春柳之神,亦當推為寫柳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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